戚映珠接过那柄刀。
刀身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曾经在深宫之中以铁腕掌控天下的太后,如今竟沦落到需要姐姐用性命为她铺就逃亡之路的境地。
她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凄绝,而又带着燃尽一切的疯狂。
“不。”她说,“阿姊,你不明白。”
“我与她之间,从来不是她来抓我。”
“而是,我去寻她。”
***
子夜。
当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空旷长街敲响第三下时,数十道黑色鬼魅般的身影,自三槐堂四周屋顶悄然翻入。
她们是“夜枭”,大祁最锋利也最肮脏的刀。
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东海戚氏,格杀勿论。
前院守卫在倒下的瞬间,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后院,戚漱玉已带着所有族人手持兵刃,背靠祠堂结成最后的阵型。她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入绝境后以命相搏的决绝。
“映珠呢?!”戚漱玉看着人群,厉声问道。
无人回答。
就在此时,祠堂通往后院的沉重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戚映珠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她没有拿刀。
她只换了一袭素白长裙,鸦羽般的长发如瀑披散身后。她看着院中步步紧逼、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衣人,脸上没有半分畏惧。
她就那么一步一步,迎着那些指向她的雪亮刀锋,向前走去。
为首的“夜枭”统领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对准了那个毫无防备的雪白脖颈。她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鲜血将如何在那袭白裙之上,绽开一朵最绚烂的死亡之花。
刀,猛然挥下!
然而预想中的血色并未绽开——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骤然炸响,利刃与利刃相撞,迸出的火星撕裂了死寂的庭院!
那柄挥下的长刀,竟被另一柄不知从何而来,又更加迅疾冰冷的短刀,从中断为两截!
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戚映珠的身前。
她背对着戚映珠,手中握着那柄刚刚救下她性命的短刀。刀身在月光下不见半分血迹,只有一层比月色更冷的寒霜。
风,吹起她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吹来了她身上那股混杂着风尘、血腥与清幽兰芷的独特气息——
“惊蛰”已至。
***
“夜枭”统领看着手中半截断刃,眼中是全然的惊骇。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慕兰时?!”
她认出了她——这位新晋的中书令,大祁的平叛都督,此刻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调度着清剿贼寇的大军。
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慕大人,您这是何意?”短暂的震惊之后,她迅速恢复冷静,声音嘶哑地质问,“我等奉摄政公主之命,清剿东海叛党余孽!您是要公然违抗殿下军令吗?!”
统领试图用“公主”与“军令”来镇压眼前这个破局者。
然而,慕兰时只是缓缓侧过半张脸,用一方素帛,将短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一丝不苟地拭去。她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越过统领,望向她身后那些同样惊疑的黑衣杀手。
“奉谁的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