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府中人,尤是下人,她并不怎么关心。
斥骂的声音愈发激烈了:“小贱人,偷懒被姑奶奶我抓住了吧?你再偷懒试试,看我不找人扣光你的月钱!”
“不……不!林夫人,您不要这么说。”那侍女见一巴掌又要打来,几乎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料,意料之中的痛感却没有到来。
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身前挡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白玉为冠,腰环东珠,如此清丽卓然的乾元君,她们府中,除了大小姐还能有谁呢?
林霞润“咕咚”一声吞下唾沫,骤然变脸,挂上了一副极其讨好的笑:“大、大小姐,您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是吧?这呆子整日都在自己的丘园里面待着,要散心也是去更远的地方,今日怎么跑到这个小花园来了?
“倘我不来,还不晓得,林夫人有本事克扣我府上人的月钱?”慕兰时说话依然云淡风轻,却故意在“林”字一字上,加重了咬字。
林霞润是靠着自己有个弟弟,做了慕家家主的侍室,这才能够进入慕家。
她的脸已经渐渐变白,颤颤巍巍道:“大、大小姐,不……”
慕兰时语气仍旧轻松地截断说:“可我怎么记得,林夫人当年能住进府中,是推说家中修房、无余财?怎么今日还克扣起别人的月钱来了?”
林霞润一改方才对着下人颐指气使的模样,顺从地低下头,还欲狡辩。
可慕兰时却突然冷了下来,这回连语气都是森然的:“林夫人在府上住了这么多年,想必家中房子早就建起来了,既如此,那就赶紧回家去。”
“啊?大小姐?!”林霞润瞪圆眼睛,根本不相信这么凶狠的话是从那位素来对亲朋温和的慕兰时口中说出来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包括方才被她呵斥的那个婢女也不曾动。
慕兰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霞润,扯动了嘴唇:“若听不见,我便再说一次。”
“滚出去。”
对于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慕兰时本来就不想给好脸色。让她们一家人住在慕府,已是格外开恩。
林霞润眼眶都红了,抹着眼睛便大步离开了花园。
这呆子一定是要入朝为官,读书读傻了吧?她从她弟弟那里听来的,说不日朝廷就要授衔给慕兰时了……
一定是说气话!她弟弟还在府上呢,她怎么能走呢?
面无表情地骂完了人,慕兰时却没急着走,而是回过身,看向适才被斥骂得同样泪眼涟涟的婢女。
她也只是十岁出头的年纪,比尧之大不了多少。
慕兰时弯下腰,轻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嘉嘉。”小女孩轻轻道,还啜泣着。
“她经常欺负你?”慕兰时道。
嘉嘉吞了吞口水,左顾右盼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慕兰时眼色一凛。想了想,她又道:“我是谁,她是谁?你有什么不可告诉我的?”
“我已让她滚了。”
这点浅显道理,嘉嘉还是明白。
于是她说:“是,林夫人平素都喜欢打我们骂我们,这花园小姐公子你们都不来,家主她也不曾来,就,就……”
慕兰时替她完善了接下来的话:“就变成了她的后花园了是不是?”
嘉嘉一脸惊恐地看着慕兰时,却又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慕兰时,表情由惊恐转向了松懈。
看来这女人没少在府中称王称霸啊。慕兰时暗自忖度。
有恩还恩,有仇报仇。
或许有小仇不值得报,但再小的恩情、再小的过错,重来一次,都要偿还、都要弥补。
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家宅,都有人被这么欺负,而她却不知晓。
前世她自视甚高,以朝中权贵、世族族长自居,哪有闲心管这后宅的事?
可就是她平素不甚看得上的侍者,在她生命尽头,冒死相救、守护至终。
上辈子她只狂热地爱一个人,直到生命尽头才知深恩负尽。等她重活一世,便想着要保护母亲、保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