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过了约有小半刻钟,花间玉人堂里才渐渐响起说话的声音。
“殿下这是……”背着大郎,张孺人笑着,震惊着,心酸又无奈、不甘心地说,“方才,我差点以为是那位……回来了。”
殿下宠那一位的时候,也是这样张扬随意,全然不顾别人怎么想——那时宋妃还在,殿下还是会给王妃体面,至于别的人——比如她们这些姬妾,从来就没在殿下眼里心里过。
“本来也没有规矩说,殿下一定要陪每个姬妾过年。”薛娘子轻轻道,“那是嬷嬷们安排的,可从来没人说过,殿下应了。”
“至少殿下来看大郎了呀!”乔娘子还是比她们乐观得多。
她笑道:“你们还真想让殿下几个时辰都在这?真若这样,我连茶都不敢喝的。还不如明天一起去拜年呢,领了赏就走。”
说着,她站起身:“我去请柳孺人过来,总不好放她一个孤零零的。”
花间玉人堂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青雀和楚王已快行到花园门边。
青雀一路欲言又止,楚王当然看得清楚。
当她再一次看向他,却没开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陪你过年,不高兴?”他转过青雀的肩膀,让她正对着他。
“高兴啊!当然高兴了!”青雀也怕他多想,忙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只和让我轻松的人过年?”
一阵寒风呼啸着穿过干枯的桃花林,楚王的话语在风声中依旧字字清晰。
靠近青雀稍许,他问:“我不能只和让我不累的人一起守岁、过年吗?”
——他心绪很不好。
察觉到这一点,青雀抬起手,搭住他的手腕:“能啊。”
她笑着说:“殿下是说,现在王府的所有人里,只有我,才是让你不累的人,是吗?”
在这无月无星的冬夜里,只有她的双眼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光亮,她的眼睛望着他,似比灯烛还要亮。
“……是。”楚王笑了,松开她的肩膀,回握住她的手。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
“别在意那些人怎么看。”楚王道,“这里是楚王府,不是张府、李府。你已是孺人,并不低她们一等。”
“我知道。”青雀说,“我信殿下。”
她笑:“只要我一直和今日一样,独得殿下青睐,就不会少人怨我、恨我。可被殿下喜欢,又不是我的错处。即便殿下愿意宽抚她们,去见她们,她们就不会依旧以为是我占去了更多‘恩宠’吗?只要她们还想要殿下,不去独宠她们,她们就不会满意的。”
喜欢就会想要独占。她亦如此。
这就是情爱。
“而我,”她说,“我当然,不会主动把殿下让出去。”
不会像霍玥一样,分明妒忌,还主动推另一个女人侍奉丈夫,又只恨那个女人,恨到杀了她,让她去死。
一开始,她就不会做。
她说:“所以殿下,不必以为我方才是想劝殿下回去。”
她笑着重复:“殿下只和我一起过年守岁,我高兴得不得了。”
楚王安静地听着她说。
“还有吗?”在青雀最后一句落下时,他轻声问。
青雀的脚步慢了下去。
是还有。
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说。
方才,是楚王问她,楚王想让她回答,她才敢说出:
不会主动把他让出去,没有想过劝他回去和所有姬妾一起过年。
但藏在这些话里的,最真实的妒忌,她不敢说,也不知道,在世间寻常的爱人之间,这样的话是否可以直接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