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突然接过萧珩送来儒宗的徒弟骨灰,理智都被碾为灰烬。
禁术也用了,北渊也闯了,大魔也屠了个遍,哪还顾得上鬼界“人不可往”?无非是执着返魂香,提着剑踏破黄泉,杀也能杀穿。
但现在徒弟还活生生地牵着他的袖子呢,这一次进鬼界,和平些便好,倒也不必闹个天翻地覆。
似乎是很没真实感,谢衍突然又很想碰一下身边的小崽子,确认他还是有温度的,不是那触碰一下就会化成灰的傀儡。
白衣圣人忍了忍,最终在殷无极侧头的时候,伸手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又捏了捏。
温热的,柔软的,好似皮肤下流动着一团火,是生生不息的灼。
前方就是鬼门关,无数面容模糊的魂聚集在那高耸的大门面前,只要过了关,前方就是鬼界的轮回之城。再往后,便是森罗十殿、轮回之境、倒影之湖等地。
在殷无极投来疑惑的目光时,谢衍索性解释道:“转过脸,我在你的眉心画一道术法,我们伪装成魂魄入关。”
“……先生真是无所不能。”殷无极顿了一下,师尊万法之宗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什么复杂冷门的术法,他都会使。
他顺服地低下头,在谢衍的面前撩起发,暴露出前额,等着他落笔。
谢衍咬破手指,在他的眉心用血绘出复杂的术式,然后看到原本有实体的徒弟,逐渐化为魂魄的模样。
为了欺瞒鬼门关的守卫,术法是用元神的状态取代身体,展示给旁人。
殷无极的元神像是一团灼热的火,可是在跳跃的光芒下,在胸腔中,藏着一片逐渐扩大的漆黑,与元神牢牢地长在一起,像是某种病变。
谢衍虽然明白心魔只是暂时压住,并未治好,但还是咬紧了牙关,神情也冷了下来。
“谢先生,怎么了?”殷无极低头看了看自己,却见到自己胸膛中扩大的黑,神情微微一僵,甚至倒退了一步,惶然地看着他。
他犹如在冰天雪地中赤裸,心中一点一点地发冷。
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多少?
哪怕已经成为渡劫大魔,他平日里也只是靠着忙碌来掩饰自己畸形的爱慕,他知道心魔其实并未消失。
爱欲未曾消失,心魔怎么会放弃折磨他呢?
“别退,我再给你加一层伪装……过来。”谢衍拉住他的腕子,只见他耷拉了耳朵,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嘴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正等着主人伸手摸摸他呢。
谢衍心里痛斥自己的师德,却还是伸手覆上他的胸口。
灼热的温度烫着他的手,只是覆上,他就能听到耳畔回响着近乎狂乱的声音,如一场席卷而来的暴风。
那声音疯狂而痛楚,近乎悲鸣,只是一句话的重复罢了。
“我爱您”。
他每一次说“我恨你”、“别靠近我”、“滚开”的时候,心里都会回响一句“我爱您”。
他该多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