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志国的目光再次扫过坑底那狰狞的景象,又深深看了一眼向南和沈静姝,语气沉凝:“向南同志,沈静姝同志,你们一个在挖出隐患,一个在清除蛀虫,都是在给颍阳刮骨疗毒!市。委支持你们!管网改造,刻不容缓,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必须确保安全!审计问题,从严从快处理!颍阳的天,该彻底清一清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专家们紧随其后,留下现场一片死寂和震撼。
向南看着华志国决绝的背影,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市。委书记这关键性的亲临现场和雷霆表态,不仅粉碎了周市长的掣肘,更给他和沈静姝的工作赋予了无可辩驳的正当性和最高级别的支持。
沈静姝走到向南身边,望着华志国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华书记……很果断。”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向南点点头,目光转向失魂落魄、如同被抽空了魂魄的郑国涛,眼神平静无波。他知道,郑国涛的政。治生命,在华志国说出“绝不姑息”四个字时,就已经结束了。
“沈局。”向南侧头看向沈静姝,目光落在她清冷而专注的侧脸上,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审计报告,辛苦你尽快报送。这颍阳的天,是得好好洗一洗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也带着一种并肩作战后的微妙亲近。
沈静姝感受到他的注视,没有立刻回应。她微微侧过脸,目光与向南短暂相接。她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波澜闪过,像是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暗涌。她很快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那巨大的地坑,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职责所在。向书记,这边的地质隐患,更要抓紧。”她的话语依旧公事公办,但那瞬间的眼神交汇,以及她没有刻意拉开的距离,却在这片狼藉的工地上,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说的暧。昧张力。
颍阳的风暴,在市高层的强力介入下,终于要迎来最后的清算。而风暴眼中并肩而立的两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清冷如剑,他们的命运轨迹,似乎也在这一刻,被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更深地缠绕在了一起。
华志国书记的雷霆表态,如同在颍阳沉闷的政治泥潭里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激起了剧烈反应,也划清了无形的界限。
风暴正式登陆前的短暂平静,被更激。烈的暗流所取代。
郑国涛的办公室彻底成了风暴眼。他把自己关在里面,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声音时而焦躁,时而近乎哀求。他试图动用最后的人脉,在市里寻找哪怕一丝转圜的余地,但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冰冷的沉默,要么是程式化的推诿。张书记那句“我在颍阳看‘炸弹’”的强硬表态,已经通过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开,让所有可能想伸手的人都噤若寒蝉。他真正绝望了,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眼神浑浊,散发着颓败的气息。他的核心圈子——财政局长王强、开发区主任李斌等人,更是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既不敢再去找郑国涛,更不敢有任何异动,生怕引火烧身。
然而,郑国涛的阵营并非铁板一块。在权力大厦将倾之际,裂缝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第一个主动敲开向南办公室门的,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长马文涛。他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脸上总是挂着弥勒佛般的笑容,在常委会上向来以“和稀泥”著称,很少明确站队。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搓着手,带着明显的局促。
“向书记,打扰您了。”马文涛声音不高,带着试探,“那个……关于开发区审计的事情,真是触目惊心啊!郑县长他……唉,太让人痛心了!”
他先划清了界限,随即话锋一转:“向书记,您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您不一样!是真抓实干!您看这柳树巷的工程,虽然老百姓开始有点怨言,但现在看到挖出来的那些隐患,谁不后怕?谁不说您这是救了大家?这才是真正的民心工程!”
向建阳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只是示意他坐下。马文涛这种级别的干部,嗅觉极其灵敏。他此刻来表忠心,无非是看清了风向,想在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中提前占个位置,至少确保自己不被牵连。
“马部长过誉了。都是工作。”向南淡淡地说,“统战工作联系面广,接下来维护稳定,凝聚共识,还需要马部长多出力。”
“一定一定!请向书记放心!”马文涛如蒙大赦,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向书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组织部的孙梅部长,她……她爱人前两年在开发区那边有个小项目,好像……好像手续上有点瑕疵,她最近压力很大,人都瘦了一圈……”
向南眼神微动。孙梅,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是郑国涛阵营里相对低调但位置极其关键的一员。马文涛这番话,看似关心同事,实则是递上了一张牌——一张可以用来撬动孙梅的牌。郑国涛的倒台已成定局,孙梅作为组织部长,掌握着大量人事信息,如果能争取过来,对稳定局面、深挖问题至关重要。而她的软肋,恰恰被马文涛“不经意”地透露了。
“我知道了。孙部长工作一直很辛苦,组织上会关心每一位干部的实际困难。”向南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承诺什么,也暗示了“组织”的关怀。马文涛心领神会,识趣地告辞了。
真正重量级的转变,发生在县委常委、副县长赵立冬身上。赵立冬对接交通局,本身也是从交通系统出来的,技术干部出身,性格耿直,在郑国涛主导的“开发区优先”战略下,县里的交通建设资金长期被挤占,他负责的几条关乎民生的县乡道路改造工程一拖再拖,为此在常委会上没少和郑国涛据理力争,甚至拍过桌子,但也因此被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