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荛眉头紧锁,静默不语。车外,杨肇甩着马鞭,慢悠悠道:“与其在这里跟我多费口舌,你倒不如跪下来跟本公子磕几个头,本公子心情好了,回头还能让你死个痛快。”
“只可怜你这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伸冤,到头来求了裴,只可惜,这段浔死了就是死了,他的冤魂再怎么都飞不到洛阳来,只能在外头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南荛本在思索对策,听他言语间忽然羞辱起段浔,十指蓦地用力攥住裙摆。
“你住口!”
杨肇听出她声音里的怒不可遏,心里只觉畅快,“怎么?你还没认清楚现实么?”
他此刻恨不得再多刺激刺激她,他是没法拿装怎么样,但折磨这个女人也足够让他发泄这段时日以来的怨气。
“照我说,段浔死的也不冤,怪不得旁人。谁叫他自己跑去战场去的?他两个兄长都战死沙场了,连个全尸都找不到,他就该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躲在青州,只可惜啊,这人就是愚蠢,最后还是自己傻傻地去了战场,死的活该。”
“我叫你住口!”南荛浑身颤抖着,再次扬声怒道。
“我偏不住口。”杨肇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好似胜者在抒发感言,见对方嗓音颤抖,愈发情绪上头,滔滔不绝起来,“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敢听裴凌的?敢跟着装跟我们杨家作对,怕不是急着想去地下见你那死鬼夫君了。。。。。。啧啧,说到此
处,你在这洛阳走了一遭,到现在连段浔怎么死的都。。。。。。”
南荛忽然捕捉到他话中只言片语,猛地抬头,“你说什么?段浔是怎么死的?”
杨肇一愣,整个人霎时停住,没想到自己方才得意太过,竟然不经意间说漏了嘴。
车厢内,南荛的脸色早已变得惨白。
她完完全全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
什么叫连段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需要知道什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她只觉浑身发冷,脑袋再次疼痛欲裂,强撑着抬头咬牙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如何!”
杨肇的脸微微涨红,除了后悔方才的失言,更多的是被她挑衅后的恼羞成怒,他忽然驱马缓慢逼近马车,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段浔就是死在我们手里。”
反正他就算说真相又怎么样?她手里头也没有证据,待把她抓去面圣,她就算原封不动地把这话告诉陛下,也只会被认为是胡言乱语。
南荛却彻彻底底地听清楚了。
她只觉大脑“嗡”的一声,耳边的所有声音一瞬间好像全都消失,血液从心脏扩散到四肢,一寸寸麻木僵硬。
果然如此。
这里面有隐情。
南荛不由得想起,数月前段浔临行前,抱着她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他眼底是那般不舍,仿佛此去便回不来了。
可父兄有难,边关岌岌可危,他又怎能做缩头乌龟?
她抚着他的脸,说:“我随你去。”
少年却笑着摇头,垂睫认真地凝望着她的眼睛,“阿荛,你要相信我,我会活着回来,我怎么舍得让我的阿荛一直等我?”
可话是那样说,她却看出一向玩世不恭、态度懒散的段浔,面色那般凝重紧绷,仿佛心事重重。
夜里少年把她抱在怀中温存,还一遍遍亲着她的额角,贴着她的耳侧说:“阿荛,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彼时她困意朦胧,只含糊应了一声,在黑暗里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那时便该觉得不对。
早该想到的。
南荛身子轻微打?,脸色苍白。
她的手指还紧握着段浔的玉佩,回想起这种种,却觉得脊骨寸寸发寒,齿间龃龉不已。
“你说的是真的?”她眼底已沁出血色,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杨肇察觉到车内这女子的情绪已是失控,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来你还不敢面对现实啊,实话告诉你吧,姓段的一开始就注定要战死沙场,谁叫他们该死呢?”
他正要继续得意洋洋地开口,就在此时有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冷喝:“杨肇!你敢造次!”
是谢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