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嘛!”祝长青与卢光相视一笑,一左一右,亲热地携着陈行宁的手臂,如同迎接自家归来的子侄般,将他引入越州城。
一路行来,祝长青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越州的风土人情、街市布局、衙署所在,卢光则不时补充几句。
这番景象落在街道两旁好奇观望的百姓眼中,自然明白:这便是新任县令,长的满周正的呢。
步入肃穆的县衙大堂,公事公办的气氛便取代了城门口的寒暄。
陈行宁面容一肃,先请出吏部文书,朗声宣读了对祝长青等人的新任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越州县县令祝长青,勤勉王事,于江南疫患中恪尽职守,安定地方有功,着升两级,擢为临安府同知!……原越州县县丞卢光,才干卓着,抚民有方,着升两级,提任南嘉县县令!……原越州县县尉卢辉,忠勇可嘉,维持地方得力,着提任临安府尉!……原县丞张世怀,升一级,提任瑾州县令!原县尉吴有林,提任南嘉县县尉!……”
随着陈行宁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公堂之上,被点名的官员们脸上难掩激动与欣喜,纷纷整理衣冠,朝着京城方向叩首谢恩:“臣等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卢光与吴有林虽同是赴任县令和县尉,但南嘉县乃富庶上县,其地位、赋税、人口远非如今的越州县可比。
越州在祝长青等人接手前不过是下县,经他们苦心经营,本已摸到中县门槛,奈何一场惨烈瘟疫,人口锐减,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如今又跌回下县之列,当然其他地方也都不得好,到底家底在那。
冗长却必要的交接程序持续了整整半日。
陈行宁心无旁骛,将越州县的户籍、田亩、赋税、刑狱、仓廪等卷宗一一核对,与祝长青详细交割。
他心中虽如沸水般思念着林暖,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但职责所在,他强压着心绪,将公务处理得一丝不苟。
终于,最后一份文书签押完毕。
陈行宁心中长舒一口气,正欲向卢光和祝长青告退,准备立刻带着秦云飞去林宅寻访阿暖。
就在这时,卢光猛地一拍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呦!知远!你瞧我这记性!真是忙糊涂了!”
陈行宁心头一跳,他看向卢光:“义父,何事?”
卢光脸上满是歉意“小暖……小暖她前几日,已经带着林家的亲眷,启程回北地老家去了!你们……你们难道没在路上碰见?”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陈行宁的神色只剩下难以置信。
他喃喃道:“回北地了?……我们……我们……”昨日和安县的喧嚣场景在脑中飞快闪过……原来咫尺便是天涯!
一股失落感瞬间淹没了他,他闭了闭眼,心间唯有无奈叹息:“果然……老天爷还要这般考验我么?”重逢的喜悦还未升起,便被错过的遗憾狠狠浇灭。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义父,阿暖……阿暖她们为何在此时节匆匆北归?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他心中隐隐不安,若非大事,阿暖断不会在江南事务未了之时突然北返。
卢光看着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唉……知远,节哀!是林家三叔没了,染上了瘟疫,没能救回来……”
“什么?!”陈行宁如遭重锤,身形猛地一晃,他只觉得一股疼痛狠狠攫住了心脏!
三叔竟然……竟然就这样走了?倒在了这场该死的瘟疫里!
“三叔……三叔没了?”他失声重复着,眼前仿佛浮现出林暖得知噩耗时的样子,骤然失去亲人,该是何等的心碎欲绝,肝肠寸断?强撑着料理后事,安抚亲人,又带着巨大的悲伤和疲惫踏上归乡之路……而自己,竟未能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想到林暖独自承受的这一切,陈行宁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痛得无以复加。
那未能及时送达的思念,瞬间化作了满腔的疼惜,他站在那里,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中是翻涌的痛楚与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