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林暖不会了,在这个时代浸染了这么多年,大概林暖也会觉得“人生真的过半”吧。
这时代残酷规则最深刻的体悟,明明只是二十出头却已见银发,明明才三十几岁却已是三代可见,甚至已经天人永隔,这个时代最无言的悲悯“活着,好难!”
阳光在窗纸上移动,渐渐黯淡下去。
陈行宁收回目光,双手一直紧紧握着护身符,他在祈祷,祈祷早日康复,祈祷得偿所愿,祈祷他的阿暖安康如意。
客栈外不知何处吹过一阵大风,把窗棂上的积雪都吹散了不少。
三月初二,料峭春寒尚未完全退去,但京城的空气中已然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期盼。贡院放榜的日子到了!
大清早,客栈大堂便人声鼎沸,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举子及其仆从。
秦云飞早早守在了楼梯口,强哥儿和贵哥儿更是踮着脚尖,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把耳朵贴到楼下去。
忽地,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铜锣开道的“哐哐”声,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报——!捷报——!”
一声嘹亮的报喜声如同炸雷般在客栈门口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一名身着红褂、头戴喜帽的报子翻身下马,在掌柜殷勤的引路下,满面红光地冲进大堂,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高声唱喏:
“捷报!恭贺河南道德阳府广丰县陈行宁陈相公,高中庚辰科会试第二十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喽——!”
“哗——!”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客栈瞬间沸腾!羡慕、惊叹、道贺之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二十名!好高的名次!”
“恭喜恭喜!陈老爷高才!”
“这名次,只要殿试不犯大错,进士功名唾手可得啊!”
“恭喜陈老爷!贺喜陈老爷!”
“这位陈老爷是哪间房?快去道喜!”
楼梯口的秦云飞在听到“陈行宁”三个字时,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震!
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热浪般席卷全身,冲散了连日来压在心头关于江南的阴霾。秦云飞脸上也终于绽开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强哥儿和贵哥儿更是欢喜得手舞足蹈。
“中了!中了!二十名!秦师傅,我姐夫中了!”林贵兴高采烈!
“哦哦!我六叔成贡士老爷喽!”强哥儿欢天喜地!
“好!好!好!”秦云飞连说了三个好字“快,快上去告诉先生!”
几人几乎是跑着冲上楼的,推开陈行宁的房门,只见他已然穿戴整齐,正立在窗边。几日静养,虽然清减了些,但精神已然大好,眉宇间沉静温润。显然,他也听到了楼下的喧嚣。
“姐夫!”林贵冲进来,声音激动得发颤,“中了!会试第二十名贡士!”
陈行宁缓缓转过身,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影。
他脸上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深邃的眼眸中,是历经艰辛后终于望见彼岸的笃定。
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握住了胸前贴身佩戴的那枚护身符——那是林暖给他求来的,承载着无数日夜的期盼与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