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列星听话地双膝跪下。
现在他不如钟情高了,仰着头看向钟情,眼中依然是一片驯顺的柔情。
钟情剑尖挑起落在地砖上的发带,将它蒙住那双温和的、明亮的眼睛。
他一手执剑,一手牵扯着沈列星手腕上的布条,慢慢向后退去。
沈列星乖巧地任由他牵着,由他引领着,一步一步向前膝行。他全身都放松极了,仿佛不觉得屈辱。
行至榻边,钟情停下,落座。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面不动声色打量地上跪着的人。
一向多话又好动的人这时候竟安静极了,仿佛只要面前的人不开口,他就能在地上跪一辈子。
从来都毫无滋味的茶水竟在此刻泛出一丝回甘,钟情突然扔下茶杯,瓷杯与桌面碰撞时发出放出一声脆响,茶水四溅。
桌边烛台受水珠激荡,火光倏地一晃。
与此同时,钟情以剑代鞭,“啪”一声甩在沈列星肩上!
用来作舞取乐的剑都很细,也很软,注入魔气对敌时倒也能变得坚韧无比,但钟情依然很少用它。
炉鼎城中他看够了那些娇弱美人舞剑供人取乐,也看够了这样玩物一般的剑稍后就会反过来落到他们身上,让他们受伤。
那十年间他怕极了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被人这般欺辱折磨,以至于怕到百年后成为魔尊依然噩梦缠身。
魔修也会有心魔,只是因为修魔本就魔障缠身,那一点心魔反倒微不足道了。
又是一剑鞭下,这一次他没掌控好力道,剑刃在麦色皮肤上划开很浅很细的伤口,渗出丝丝缕缕血液。
沈列星没有丝毫反抗,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居然在这个时候歪头咧嘴笑道:
“都说夫妻间打是亲骂是爱,劳得悬圃这般君子人物动手……悬圃就这般爱我吗?”
旁人的名字头一次让钟情心中这般生厌,他又是一鞭挥过去。
这次沈列星顺着鞭风稍稍一个踉跄,十分柔弱似的,膝盖后退半步才稳住身体。
他抬起头,水红绸带蒙住双眼看不清情绪,声音却能依然能听出轻松笑意。
“哎呀,好疼。”
钟情知道他是装的。
分神期的修士身体坚不可摧,若不是沈列星主动撤下护体防御,这把没有没有注入魔气的细软花剑根本伤不了分毫。
即使被放任着划出伤口,这点皮肉伤对他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或许连挠痒痒都不如,反倒是钟情自己执剑的手被震得生疼。
他不过是想逗他开心罢了。
钟情怔怔地这样想着,手中剑刃更加用力地甩下。
一剑一剑毫不留情落下,血痕在皮肤上层层叠加,根根纤细如丝,鲜艳如合欢花瓣,面前的人在这花雨之下怡然自得地微笑,仿佛无论遭受到何等对待都不会生气。
那样安宁、从容,不同于陈悬圃身上那被清规戒律束缚出来的安静,而是受天道宠爱和一生顺遂才能养出的底气。
有这样的底气,即使下跪,即使雌伏,即使有朝一日被打落地狱,那颗心也依然能光明得穿透脏污,不偏不倚,安之若素。
钟情执剑的手在轻轻发抖。
这的确是一把很不适合修炼的剑,连剑柄上都刻满了合欢花,只是拿着都硌手,更别提这般用力地劈打。
明明他才是施虐的人,他的手心却也被磨破皮,渗出血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