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芷不用操持筵席,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她喜欢民间的热闹,让小黄门把宫殿的树上都扎上红绸彩胜,又在廊庑底下挂好红纱绢灯。
夜里,一盏盏红灯燃起,驱散宫道里独有的阴冷与昏暗,往来的宫人们瞧见彩灯,心里都觉得欣喜,脸上也喜气洋洋的。
纪兰芷特地换了一身杂宝兰花纹袄裙,缎子用的嫩菊绿,纤腰上挂着一串珍珠绦子,看着很有女孩家的娇俏。
她在乌浓的鬓发间别了一支佛手提灯流苏簪,女子柔媚,明眸善睐,款步踏来时,裙摆迎风摇曳,飘然若仙。
晴川看着纪兰芷的打扮,赞不绝口:“娘娘今日真好看!”
纪兰芷还要开玩笑:“说得好似我昨日就不好看了?”
馨宁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来。
小女儿声音嘹亮:“阿娘每天都好看!”
纪兰芷笑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利市封红包,递过去:“就你嘴甜,拿着,这是你的压祟钱!”
馨宁是个小财迷,她立即杏眼发亮:“阿娘好大方!”
纪兰芷:“你和爹爹讨钱了吗?”
馨宁摇头:“还没有,待会儿和爹爹、哥哥要,对了,今天外祖母也会进宫,呦呦表姐,还有纪表哥都会来,我要和他们讨红包!”
纪兰芷无奈地说:“外祖母都送那么多礼物进宫了,你还要红包啊?”
馨宁点头:“那是生辰礼,不一样的。哥哥说了,亲兄妹也要明算账,椒椒不能破坏规矩。况且,椒椒收了外祖母的礼物,可我会给外祖母捶背、揉肩膀呀,外祖母可喜欢椒椒了。”
纪兰芷想着,盛氏如今生意做得很大,她乐意哄自家外孙女开心,那送点礼物也没什么。只是……椒椒贵为公主,在宫里吃穿不愁,她攒这么多钱做什么啊?
纪兰芷不知道小孩攒钱并不只是为了贪玩,馨宁私底下找上进宫的纪鹿,扑到她怀里,小声说:“呦呦表姐,椒椒存了好多好多钱,你别嫁人,你陪着我玩,我把钱都给你好不好?”
馨宁曾听谢如琢说起,民间有的女子困苦,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许多还是父母为了一笔聘金,把女儿卖到夫家的。
馨宁以为,纪鹿将来出嫁,可能也是纪家缺钱。
她不缺钱啊,她可以养着呦呦表姐的!
纪鹿如今也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她熟读诗书,被父母亲教养得极为守礼,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莽撞的小娘子。
纪鹿抱稳了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小公主,忍不住笑:“公主多虑了,我不是缺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要提前相看合适的郎婿,这是很正常的事。”
馨宁有点失望:“可是、可是阿娘说,呦呦表姐一旦嫁人了,就不能陪我玩了。”
纪鹿也不清楚往后操持家宅,主掌中馈,还有没有进宫的时间,她沉吟一声,说:“那在我没有定亲之前,常来找椒椒玩,好不好?”
馨宁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反正、反正我以后也会去找你玩的,呦呦表姐还得陪我投壶!”
“好,一言为定。”纪鹿伸出小指,和小女孩拉了勾,定下约定。
纪兰芷宴请的宾客都到了。
待谢蔺来到宫殿,众人朝他行了礼,席面开张。
馨宁看到盛氏带来的果子酿,嘴馋想要喝一点,倒是谢如琢扫来一眼,警告意味很重。
馨宁常被兄长压着练字、读书,心中畏惧哥哥,不敢再使性子讨酒喝。
倒是纪鹿看着小女孩可怜,悄悄告诉她:“甜酒的味道和茱萸一样,很辛辣,不好喝的。”
馨宁皱了皱鼻尖,“椒椒不爱吃茱萸蘸酱,那我也不爱喝果子酿。”
女孩们窃窃私语。
纪晏清喝了一杯酒下肚,他借着酒劲儿,忽然拉着谢如琢的袖子控诉:“太子,你不厚道。兄弟的心上人,你也敢碰!”
谢如琢皱眉,他看到忽然发酒疯的兄弟,不由心烦。
“晏清,你醉了。”许是看到纪鹿和馨宁飘来的眼神,谢如琢深吸一口气,又问,“我何时碰过你的心上人?切莫信口雌黄!”
纪晏清还要哭丧:“邱四娘子都说了,你邀她入东宫小坐,你分明就是对她有意,你……”
纪晏清一番絮语,谢如琢总算记起这件事。
当时,纪兰芷在宫中设下官宴,邀请了京中小娘子、小公子进内廷赏花。谢如琢露了个面后,便回到东宫看书。
那位邱四娘子不知为何绕到东宫,说是自己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