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意伸出手,试探地扶住她的胳膊。书晴也跟上来,搀扶住另一边。
葶宜被架起身,朝炕前走了两步。
她看见,男人干净的衣领里,下巴边缘,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已经给他换了衣裳,抹去了血污。可这伤看上一眼,还叫人觉得疼。
葶宜疼得站不起身。
她伏在他身上,发出母兽般的嘶声。
纤细的腰身塌下去,抖动得像要折断。
嘉武侯夫人泪眼婆娑,试探上前握住葶宜的手。
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葶宜挥起袖子,甩开了她。
嘉武侯夫人被推甩得后退几步,被杜姨娘和婆子连忙扶住。
可没人会在这时候责怪葶宜的无礼。
她捧着宋淳之的脸,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他看清楚。
不绝的眼泪与她作对,一重又一重的雾水漫上来。
祝琰站在屋角,视线越过众人,看向角落里木然站着的,失魂落魄的宋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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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红色痕迹被一一撤去,房檐上挂满涩眼的白。
嘉武侯府传来噩耗,三十二岁的世子宋淳之,逝于密城办差路上。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不论与嘉武侯府亲近与否,政见是否相合,都应来为这位替大燕长宁立过汗马功劳的义臣送上最后一程。
勇毅强健的嘉武侯仿佛一夜老了十岁,须发白了多半,眼皮恹恹的耷着,不复往日的神武威严。
在外游学的宋泽之也赶了回来,与弟弟宋瀚之一左一右陪在嘉武侯身侧,向来吊唁的宾客致礼。
十余年未曾踏出佛堂的老夫人陪在嘉武侯夫人身边,小辈女眷们素服白饰,无声跪哭。
郢王妃一进门,就看见了跪在正中的葶宜。
她怔怔地望着地面发呆,眼睛红肿着,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说着别人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胡话。脸色苍白如纸,秀美的脸颊深深塌陷下去。
郢王妃冲到近前,一把抱住了葶宜。
“孩子,你别吓唬娘,你若伤心便哭吧,尽情地哭,娘陪着你。”
葶宜不动不言,软软地趴在她肩头,半垂着眼睛,连看也不曾看她。
外头喧哗起来,听见宦官拉长了尾调的独特嗓音。
“皇上驾到——”
众宾客如流水一般朝门前涌去。
“皇上亲临了。”
“皇上来送嘉武侯世子。”
“不愧是天子近臣。”
“可惜了,这样的好年纪……”
“这份殊荣,怕也只有他配得上。”
压低的交谈声,透过画屏传进内堂。
老夫人拍拍嘉武侯夫人的手,拖着她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