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娥皇徐徐道:
“幻海天秘境第二次开启的时候,就有人要杀这些村民。但是诡异的是,无论前一日如何血流如注,哪怕他们把这些村民烧成了灰,第二日,村民仍然会出现在原有的位置,用发木的眼睛看着人。”
“不死不灭,这四个字在这里,并不是夸大其词。”
尹芝只听得邹娥皇声音将沉,然后竟又清脆地笑了下。
“都板着脸做什么,没要你们去打仗呢,先在这里哭丧。咱们回归正题。”
“那日我跟着翠儿,第一次见到了住在这里的村民。那些村民们神色呆木,但是言谈举止除了一卡一顿之外,都算正常,只一点,当时他们并没有居住的地方,也并不在乎晚上睡哪里,而是到了夜间的时候,每个人都静止不动,双眼紧闭。”
“并且这个村里一共有一百零八个人,都绕着最中心的一口井,围成了圆形。”
尹月坐姿稍显端正,耳朵动了动。
这段连她都没听过。
“众人只知幻海天是海,然一路走来,遍地荒芜,哪怕进境之后,也不过是绿树葱葱,不见海河。”
邹娥皇轻声道:“可我一直与你们说,幻海天,一定是有海的。”
“我见过的。”
“它就在那口井里,绝对不是井水,你从上往下看去,就能看见一方世界,浩瀚无垠。”
第78章
凡人的苦,难道是修士造成的吗
“我看到这口井的第二日,就去试探过翠儿的口风,我问她,为何这里的人晚上都不睡觉,只守着那口井。”
下一秒,邹娥皇吹灭了屋里的烛灯。
一片漆黑里,众人忽然觉得空间前所未有地窘迫了起来。
“翠儿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邹娥皇道:“她说,那口井就是灯。晚上的秘境暗无天日,看不见灯他们会觉得彼此的存在被吞噬了,只有守在那口井那里,他们才觉得,活着。”
什么人才要体验活着的感觉。
又是什么人在黑夜里会觉得被吞噬。
或者说,这些人,还算是“人”么。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异常,”邹娥皇摩搓着下巴,微微笑道:“那个时候的我以为翠儿说的是怕黑,便自告奋勇地交给了她,钻木取火。”
“什么是钻木取火?”
越蓬盛瞪大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在蓬莱岛上修行多年,不敢说是博闻强识,但多少还是看过不少修真秘典的,可从没听过钻木取火这四个字。
邹娥皇目光凝在越蓬盛身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天机子当初也是这么问的。
在凡人世界里家常便饭的引火方式,在这些修真土著的面前,甚至掀不起半个水花。这些生性傲慢的修士啊,天生便信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天地万物的元素都该为己所用。
所以当面对是一个修仙世家里养出来的修士时,你如果问他,火是怎么点的。人家八成要一打响指,拽出一个火诀,然后得意洋洋地告诉你,就这么出来的。
可是这世上修士十不存一。
绝大多数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使出这样简单戏诀的能力,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钻木取火,就是用硬木棒对着木头摩擦生火,”邹娥皇指了指刚刚被吹灭的烛灯,低声笑道:“就像是这里的烛灯一样,他们产生的火,都和你们认知里的灵力无关,你明白吗,修士不是万能的,凡人也不是无能的。”
“正相反,越蓬盛,你有想过么,若你一生只是一个没有灵脉的凡人,不是出生在蓬莱岛上,而是就出生在二十年前妖界入侵的十四凡州之一,你有想过么,你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越蓬盛想了想,顿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修士尚且在乱世不得独身,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可是那些凡人就是这样的活了下去,他们面对着荒灾,没有被饿死;面对着极寒,学会了取火;得知妖王兵临城下,修士们望风而逃,丢城弃甲;而凡人么,则在边境十二城立了炮台,拖住了当时最精锐的虫队,为战局扳得一个喘息,等来了宴霜寒的出山。”
“当然。”
邹娥皇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