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尘停了笔,吴羡仙收了笛。
“想不到你也会吹笛子。”瓦妮莎斜睨着讪笑的吴羡仙,“怎么在山里却没见你吹啊。”
“山里不是有你吹嘛,我就乖乖当好听众喽。”吴羡仙抿嘴一笑。
“云门宗每年举办吹笛比试,吴羡仙可是常年拿第一的。”林忘尘道,神气活现的,好似拿第一的是他,“他有音乐天赋。”
“那我俩……谁吹得更好听呀?”瓦妮莎从怀里掏出玉笛,龇着牙,使劲一瞪吴羡仙。
“你是要比试吗?不要,不要!”吴羡仙连连摆手,“你用的玉笛,肯定比我的竹笛要强!我认输!”
“告诉你,我这支玉笛,也是炎海宫比试得到的奖励!”瓦妮莎举着笛子在吴羡仙和林忘尘眼前一晃,又塞回胸前。
“欸,要不然,你俩来一个重奏呗,玉竹相协,笛声绵绵,想想都让人神往!”林忘尘提议道。
“好啊!”吴羡仙端好笛子,挺胸拔背,嘴已对准了笛眼。
“才不!”瓦妮莎却不给面子,一转身走了。
林忘尘和吴羡仙望着摔帘而去的使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瓦妮莎一人来到荷花池边,坐在廊亭里,望着满池绿水发呆。她突然间感到莫名的寂寥、怅然、孤独。
公主情愿守着一个不说也不动的“活死人”,林忘尘和吴羡仙也两小无猜、音书和谐,他们都有人作陪,只有自己孤孤零零。
伤感好一会,听到雅仕居那边传来动静,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进了屋,赫然看见连穆羽居然端坐在床边,两眼还是直愣愣的,两手端放于腿上,木头人一样。
阿古丽怔怔地看着他,脸色说不出是惊是喜。
“怎么了?”她悄声问。
“刚才我叫丫鬟们给他洗一洗,他居然说话了,说‘我自己来’,就这样坐起来了。”阿古丽回道,不住咽着口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紫娟和莺儿站在门口,看着连穆羽的眼神是悲喜交集。眼前这个人明明看着就是城主,却丢了魂一般,又全然没有城主的生气。
再有,他眼睑下还多了两条灰印,那也是城主脸上没有的印记。
“紫娟、莺儿,带随意去洗浴。”阿古丽朝门边的婢女招了招手。
“我自己去。”连穆羽机械地站起身,径直朝屋外走去。
“他好像听懂了。”瓦妮莎又悄声说。
“听懂什么了?”阿古丽一脸茫然,目光没有离开连穆羽。
“你叫他随意,他就答应了。”瓦妮莎两手比划着,模拟一呼一应。
“哦,是哈。”阿古丽还是看着他。
阿古丽是万万没料到,她一路来天天给她喂饭,陪他说话,他都跟木头人一样,今天却因为洗澡这件事,把他的说话和行动能力一并激发了出来。原本她还在为这事发愁呢,一转眼就解决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不禁哑然失笑。
她望着他生硬笨拙的背影,眼里尽是柔情蜜意。瓦妮莎满是醋意地伸手在公主眼前晃了两晃。
阿古丽心里悬着的石头又落地了不少:他能说话,能走路,走路时两手摆动自如,步伐虽有些生疏,却是有条不紊。
他还是个正常人。
这就够了。
阿古丽追出去,叫住紫娟,让她找些舒服的男装出来,紫娟回到连穆羽过去住的房间,轻车熟路找出一套白色衣裳,送到温泉屋。
连穆羽在屋里独自待了许久。他搓着身上的泥垢,看着一绺绺垢条随着流动的泉水淌入池边出水暗道。他的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不过的事情。
盯得池面久了,嘴角会莫名抽动几下,似笑非笑。
他在屋里待了许久,阿古丽就坐在屋外的廊亭里等他。
那道厚实松木门吱呀打开时,阿古丽看过去,不由愣住,一旁瓦妮莎、紫娟和莺儿也看得傻眼。
连穆羽走出温泉屋,轻裘缓带,白衣胜雪,漉漉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朗润玉面无悲无喜,无怨无欢,好一张纯白无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