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当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坦白自己的全盘计划,恰巧被哪些在旁蹲守的小喽啰听了个一清二楚。
魔盒。
这两个字是第一个从梁安脑海深处冒出来的东西,原因不言自明。或许是因为某些尹慧希带来的教训,现在就梁安所知,知情者或许有几个,但只有江卓能完全操纵魔盒。
他是唯一的执行人。
诡异的事情发生过太多。去往山顶的吉普车忽然就给刘澈打了“互不干涉”的信号然后折返,为了回枫越大厦——因为他的主子临时改了计划,把有限的人手派了回去,一切都说得通了。
白晨已经入狱,现在江卓最信任、被委以重任的心腹应该另有其人。而且根据这些天获得的情报,梁安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人选——不像白晨,这个人明面上应该和江卓没有任何联系。
但这是其他同事应该操心的问题,不是他。
想到这里,梁安已经走出了他最初降落的灌木丛。
这次事件的目标不是江卓也不是王旭之,更不是只是被随机一炸的梁安,而是季微。
季微只是一个逃脱法网的凶手,和她的哥哥一起谋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绑架她?
结合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实,梁安有自己的猜测。
警局的技术人员甚至包括广义上的天才陆遥都一直无法弄明白的伎俩就是季微骇入交通控制系统的过程。在听陆遥讲了那些冗长到只算半个门外汉的梁安都听不懂的技术壁垒时,梁安察觉到一件事:这不是因为季微比他们技术高超太多,而是因为季微获得了一样特殊的东西。
比起更早的抢占先机,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她曾通过尹慧希留下的部分“遗物”获取了关于“魔盒”的一部分产物。
那一向是逻辑超越常规、无法套入常规模型里的数据残片。季微拥有一把别人没有的钥匙,和当初撬开人脑的尹慧希一样。
当然,“继承”了完整魔盒的江卓也有同样的。
一切麻烦都有理由,这次也是同理。
魔盒。一切都是因为魔盒。又是那个该死的魔盒。
但是,有一件事梁安也很难不承认,每次想起这个名字,在恐惧和忌惮之外,总有另一种情绪跃跃欲试的想要生根发芽。
梁安压下胸腔里一点点逐渐清晰的兴奋感,快步走在林间。由着身临其境带来的完整感官,他完全能够想象曾同样在这里穿行的人各自的目的和身份,他们的来处和去向。
这片区域本就布满松软的腐叶与湿润的青苔,根本就走不出重响。每踏一步,泥土中积攒了一整天的潮气就会从鞋底渗出,带来细腻而沉重的触感,偶尔还有踩断枯枝的脆响与远处山火蔓延时细微的噼啪声相映成趣。
夜视能力再差,用手电筒发现普通人留下的痕迹也轻而易举——一路上歪歪扭扭的鞋印、偶尔踩断的植物枝条、被碰落的低矮树丛的叶子,每个痕迹在梁安眼里都仿佛被亮起了荧光标记。
通过这些痕迹,梁安几乎能够在脑海中还原有几个人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甚至哪个人专门看了地下的脚印,为确认其中一两个的方向短暂驻足以后继续往前走。
对他来说,这真的不算难。
难点在于找到其中一个人特别的存在。
这是一个冷静的、有目的的人留下的印记。不是江卓,也不是季微。
江卓追踪或监控过季微的行动,但又没有过分接近,甚至在季微逃到开阔地带之前便停止了跟随,拐了个弯。
梁安试图把自己代入江卓的立场:假设自己拥有“魔盒”,同时又面对另一个试图抢夺或者摧毁它的犯罪组织,想要套取情报,同时又害怕打草惊蛇,并不擅长对抗的自己会怎样行动?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耐心等待时机。
他肯定会布置暗哨,自己则尽可能地待在后方安全的位置,只在最恰当的时刻才现身,夺取主动权或关键人物。但很显然,江卓并未按照这种逻辑行动。他自己来了,而且因为某种原因,他只能自己来。
想到这里,梁安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沙沙的声响。他下意识往下摸到了自己的配枪,然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