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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夜雪(第1页)

女子从山上打柴回村时,遇见了同是打柴而归的老妪,女子见老妪年事已高,腰身佝偻,为那一捆柴草压着,一步步吃力的走着,女子走上前去,伴在老妪身边,言道:阿婆,也来打柴啊。老妪见是女子,也笑道:是啊,你也来打柴啊。女子笑了笑,点了点头。走了一阵,老妪觉得有些力竭了,便将柴火靠在一块园圃的矮墙上,喘着气,休息,女子虽还有力气,却也停了下来,陪着老妪一道休息。老妪见女子站在身边,便笑道:我老了,身子也不行了,年轻时背这样的柴火,一路上都不用喘气的。女子也笑道:阿婆你这般年纪了,还能上山,等我到你这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板,我就要感谢菩萨了。老妪笑道:这不是家里没人,被逼的么。女子想起老妪的家境,只有她一人过活,也无儿孙子女,心里也有些难过,便对老妪道:阿婆你身子这样好,菩萨要你活一百岁的。老妪听了一笑,言道:我活到现在,都觉得活够了,还活一百岁,那还不得累死。女子又欲说些话,宽慰老妪时,老妪却问道:你家男人来信了么?女子听老妪问自己的丈夫,想起丈夫半年多也没来信了,自己心里倒是一塞,对老妪道:半年前来了封信,后面便没音信了。犹豫片刻后,女子又叹道:也不知是死是活。老妪见女子脸上生了缕忧虑之色,便连忙道:定是活着的,要是仗死了,衙门岂会不来牒书的,我家那口子,当年死在陇西,就是衙门来了牒书的。女子听了,心里一乱,只是轻声道:菩萨保佑吧。这时,老妪手脚缓过来了,便又背起那捆柴火,往村里走去了。女子也赶忙负了柴火,与老妪一道走去,女子见老妪背柴吃力,也没与老妪谈话了。又走了一段路后,山下的村子已可见了,老妪背不动了,便又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女子也欲停下来,却被老妪道:你年轻人,你先走吧,别等我这老婆子了,倒耽误了你事情。女子见此,便辞了老妪,往山下走去,一路上想起老妪的话,想起老妪那吃力的样子,又念到老妪年轻时和自己一样,丈夫为抽丁去了西北,后来打仗死了,只留下老妪一人。女子想着老妪,又想到自己老了,也要是这般模样时,不免有些心酸。

到了村子,已有人家在生火做饭了,屋顶上飘出缕缕白烟,村里的孩童们,在祠堂前的坪场上玩耍,也不理会大人。女子快步走到自己的家中,推开院门,家里的黄狗和鸡便围了上来,女子将柴草放在屋檐下,见那黄狗跑来舔着自己的裙角,便笑骂道:饿了吧,就知道吃,我要是死在山上了,看你怎么办。黄狗似懂得女子的话一样,为女子责骂一通后,呜呜的叫了两声,便又去躺在屋檐下了,只是那几只鸡,倒还围在院子里,咯咯的叫个不停。女子见此,忍不住一笑,去厨房舀了半瓢秕谷,撒给院子里的鸡,喂完鸡后,又舀了半升子的米,将米洗净了,才烧起火来。灶膛的火燃了后,女子给锅里舀了两瓢井水,将米也下了进去。待米煮着时,女子又在篮子里,拿了两个红薯,在屋檐下洗干净后,放在灶上。女子看着篮子里有些萎了的菜叶,想着要不要将这菜叶炒了,心里正有些犹豫时,看了看油瓶,见菜油没剩多少了,又见早晨取的咸菜还没吃完,便不再炒菜了,吃那碗咸菜下饭便是。饭还在煮着,女子见还没冒水汽,就赶忙在厨房,切起猪草来,也给那猪准备晚饭,猪草切了一半,女子见饭锅冒了白气,便走上前去,揭开锅盖,将米汤舀了出来,又将那两枚红薯放在米饭上,盖好锅盖,让米饭和红薯一道蒸着。米汤取了出来后,女子见米汤还热,便放米汤凉着,自己又去砍猪草了,猪草快砍完时,饭也熟了,屋里透着一股米饭的香味。女子便将一半米饭、一个红薯盛给黄狗,又将那米汤倒了大半,与米饭一起和着,唤黄狗来吃,黄狗听到女子喊其吃饭,赶忙跑了过来,围着那小木盆,吧嗒吧嗒的吃起饭来。女子见黄狗的饭好了,又在灶上给猪煮食的那口锅下生了火,将砍好的猪草,和着两升糠粉,一道煮了。狗和猪的夜饭都备好了,女子自己才吃起饭来,吃完夜饭后,女子洗了碗筷,那猪食也煮熟了,女子便将猪食舀在一个木桶里,提到猪圈里,喂那只黑猪去了。到了猪圈,女子将猪食舀到一个石槽,黑猪便急匆匆的吃着,看着吃食的黑猪,女子想着,这猪也快有百斤了吧,过年时,也能卖得三四两银子,心里倒也有些欣慰。喂过猪后,女子提着木桶,走在院子里,一股风吹来,女子觉得一冷,看了看天色,只见厚厚的一层阴云盖在天上,女子喃喃的道:莫不是要落雪了。女子走到家里,看了看黄历,也快到落雪的时节了。忙完家里的事后,天色也暗了,女子和往日一般,点了盏油灯,坐到在纺机前,织起布来。女子看着屋里那织好的棉布,快有三丈了,给官府交一匹后,剩下的日子,手脚再麻利些,估计家里还有两丈的布,也能给丈夫缝件冬衣寄去了,布料倒还能剩余一些,也可以换成银子。到了年底,若能攒下四五两银子,开春时,便可以买头小牛犊了,家里又可多了个伴。

女子在织机前,织着手里的布,不觉屋外的天已黑了,鸡也上笼了,狗也歇息了,只有那吱呀的机杼声响着,忽的那灯花绽了绽,屋里明了一刻,又才暗了下去,女子见此,想起幼时,大人说的,灯花绽,客人来,不禁笑了笑,转眼自己也成大人了。又不知织了多久,村子里的狗吠了一阵,女子也未在意,只是过了阵子,那狗吠声从远处传来,附近的狗也吠了起来,接着家里的黄狗也吠了,女子听见黄狗的吠声,心里一惊,又似乎听见院门开了,女子静了片刻,才有些害怕的拿起油灯,去开门看了看。只见院子里站了个人,家里的黄狗正对着那人大声吠着,女子又惊又怕的看着那人,正欲问道是谁时,那人却开口喊了女子的名字,女子一听那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也松了些,只是太黑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女子站在门口,正想走近些时,那人赶开了黄狗,走到了女子跟前,女子端着油灯,照向那人,那人的面庞为灯光照得清晰些了,女子看了一眼,便呆了起来,那人似乎就是自己的丈夫,只是老了许多,变了许多。女子便又拿灯火照了照那人,灯火映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又喊了女子一声,女子才认出了那人,这人便是自己的丈夫。女子心头一颤,叫了一声:你。便说不下去了,不禁哭了起来,又一面哭着,一面与那人进了屋,放好油灯后,女子又看着那男子,只见那男子确实老了许多,离家时还那么年轻,此时老得都快认不出了。男子见女子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着,便道:怎么,认不出了么?女子点了点头,又问男子:你怎么这时回来了?男子道:我信里不是说了么,冬时便回来了。女子道:什么信啊?男子道:家里没接到信?女子道:就收到你半年前的那封信,哪里还有别的信。男子道:我之后又写了一封,都没收到么?女子摇了摇头,男子也是一叹。女子又见男子一脸的疲乏,便道:这一路上辛苦吧。男子道:回家了,哪里管得什么辛苦。女子又道:我去冲杯茶过来。男子道:先拿些吃的吧,今日还没吃饭的呢。女子听了,心里倒是一阵难过,对男子道:我这就去生火,你再等等。男子笑道:夜深了,不用生火了,家里有什么剩的吃食,拿些来便是。女子道:我一人在家,哪里有什么剩的,你等等,我去重新做些。说完,女子赶忙去厨房了。

女子在屋外取了些柴火,塞进灶里,点起了火,上了水后,又洗起米来,米下锅后,从篮子里取出了几枚家里存的鸡蛋,又见那菜叶没剩什么了,只是此时要去园圃里摘菜,倒也不方便,便把那剩的菜叶洗了干净,在砧板上切细了。菜切好后,女子见饭也快熟了,便将米汤取了出来,自己就坐在灶边,看着那明黄的火,想起男子回来了,恍如做梦一般,又不觉哭了出来。这时,男子也走了过来,见女子坐在灶前,锅边又放了钵米汤,男子便端起那碗米汤要喝,女子赶忙道:当心,刚取出来的,别烫着了。男子拿嘴唇吹了吹米汤,又轻轻的啜了小口,笑道:不很烫了。便坐在女子身边,喝起米汤来。灶里的火弱了些,女子便又加了两根柴进去,男子喝着米汤,问女子,家里的孩子去哪里了?女子一听,倒有些吃惊,问道:你没收到那信?男子道:什么信?女子道:那年喊村里的秀才写的那信。男子道:哪年的信?女子沉默了片刻,又才道:那年村里闹饥荒,都没吃的,我们家的毛毛,吃了一肚子的草根树皮,也是我太蠢了,那天得了四块柿子饼,回家让毛毛吃了,谁知那柿子饼和草根那些都积在肚子里,怎么也拉不出来。女子说着,抹了抹眼泪,又继续道:咱家的毛毛,胀着肚子,躺了几天,就那样走了。男子听了,低着头,叹了口气,米汤也忘喝了。彼此默默的坐了会儿,女子见饭熟了,便起身将饭盛了,又拿起油瓶给锅里倒油,待油热后,炒起了鸡蛋,鸡蛋炒好了,便把那青菜叶也炒了。菜熟后,女子又抠了碗咸菜,与男子坐在小桌边,看着男子吃饭。男子吃了两口,对女子道:你也一道吃点吧。女子道:我吃了,你多吃些。男子也饿狠了,三两口的吃完了饭菜,女子问道:吃饱了么?男子道:饱了,泡碗茶来吧。女子便起身烧水,好给男子泡茶,女子将灶里的火子,夹到火塘里,又添了些细柴,拿起火筒,对着火子吹了几口,火苗便窜了上来,女子见水壶里还剩着半壶的水,便将水壶放了上去,看着火舔着壶底时,坐在桌前的男子道:这些年,家里就你一个人,可苦了你了。女子看着男子的影子道:什么苦不苦,不就是种田种地,这样过日子。男子道:我回来了,往后田地的事情,你倒不用那么忙了。女子道:我都习惯了。男子听了,沉默了许久,女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心里有许多话,却千头万绪的,不知说哪句才好,男子和女子默默的坐在那里,只听见柴草在火塘里逼剥的燃烧着,女子只觉自己的心,也如那灰里的火子一般,捏在手里都要烫了,却又被一层灰裹着,只是闷闷的燃着。寂静了一阵,男子又道:还有两月就要过年的吧。女子道:是啊,今日都入冬了。男子道:我在路上算着日子,如何也要年前回来,那时估计过年前一月就能到家,也幸亏路上没什么差错。女子道:这不还有两月么。男子道:路上心急,走得快了,谁知倒提前了一月。女子道:路上苦吧。男子道:想着家,就不苦了。女子心里一暖,也不知说何时,见水开了,便提起水壶,又取了茶叶,给男子泡了碗茶。男子见茶水还烫,却也忍不住轻轻的啜了口,叹道:还是咱们家的茶叶好喝。女子道:在边关不喝茶的么?男子道:都喝砖茶,一股子马尿味。女子听了,也是一笑,对男子道:去堂屋吧坐吧。

男子端着那碗茶水,女子擎着油灯,回到织机旁,又织起布来,男子听着那机杼声,见女子低头织着布,便问道:家里这些年还好么。女子一面抽着梭,一面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毛毛死了,我活了下来,预备着开春时,再买头牛犊子。男子道:毛毛埋在哪里的?女子看着男人,低声道:咱家南山的地里,那棵苦莲子树下,我一人去种地时,看着那树,想着毛毛就在树下,自己也就有人陪着了。男子又道:咱们家的田地怎样了。女子道:那六亩水田,我一人种不了,那年收成不好,为了给官府交税,就卖了两亩,剩下的钱,给毛毛打了一套长命锁。男子听了,低声道:那就好,我回来了,咱们的田也种得过来了。女子又道:家里的五亩旱地,我胡乱种些红薯、豆子,倒也都还在。男子道:地里的活,你一人怎么做得了的。女子道:有时人家也来帮忙的,打谷子时,二叔、三叔他们都过来帮着我们的。男子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他们。女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在边关,是不是每日都打仗?男子道:那也不是,有时一连打几个月,有时一年也不要打。女子道:那些鞑子倒是烦人,家里有地不种,出来打什么仗。男子笑道:鞑子可是不种地的。女子有些好奇的道:那他们吃什么?男子道:鞑子都养牛养羊,跟着水草跑的。女子一听,有些生气的道:有那么多牛羊,天天吃肉,还出来打仗,鞑子是怎么想的。男子道:鞑子那里除了牛羊,没其他的产出,所以就过来打仗,抢咱们的,几百年了,不都是这样。女子道:抢咱们的什么?男子道:布匹、铁器、茶叶,什么都抢。女子道:那咱们教他做便是,何苦来打仗抢呢?男子笑道:鞑子那里气候严寒,可种不了这些,再说鞑子本来就是虎狼之心,哪肯好好的和你学这些,那几年相互通市,安分了会儿,可过了几年,又是一样的了。女子道:也真不知鞑子是怎么想的。男子道:也别说鞑子了,能活着回来,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便是。女子也笑了笑,觉得心里也踏实了,若有一盏灯火燃了似的。

男子的茶水喝尽了,便去厨房的水壶里,又倒了碗水,那水也还热着,男子又坐到织机边,看着女子织机下的棉布,便问道:咱们家织多少布了?女子笑道:快三丈多了,倒了年底,差不多能有四丈吧。男子道:那往年的冬衣,都是你织的吧。女子道:不是我织的,还是谁织的。男子笑道:往后倒不用寄了。女子道:那冬衣可还暖和,我听说边关冷得很,便多塞了一斤的棉花在里面。男子道:那边是冷,只是军队里要操练,又要穿铁甲,棉衣容易被磨坏。女子道:棉衣磨坏倒无所谓,只求菩萨保佑,你回来了就好。男子道:我一个队里的兄弟,家里没人寄冬衣,大冬天的还穿着袷衣,我便将穿旧的棉衣分了他一套。女子道:他家怎没人给他寄冬衣呢?男子道:这谁知道,一开始两年还寄着的,后面便没寄了。女子道:那他回家,岂不要生气了。男子道:他回不了家了,去年就死了。女子叹了口气,低低的言道:那倒可怜了。男子道:见惯了,也就不觉可怜了,死了也好,回来也好,都是命。女子听了,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叹息后,女子见油灯有些暗了,便起身拿针拨了拨那灯芯,又见灯油只剩小半了,就又去厨房倒了碗菜油,添在那油灯里。灯火又明了,女子见男子坐在灯下,耳根处有一道疤,之前没发觉,此时倒才看到,心里不免一惊,便问男子那疤痕怎么来的。男子道:还能怎么来的,打仗时留下的,不光这道疤,背上还有几道呢。女子听了,心里一惊,有些害怕的,暗自念了句,菩萨保佑。男子见女子有些担心,又见女子面上也是一层风霜,两鬓也有些白了,也知这些年女子吃了不少苦,心头也是一苦一动,便对女子道:你都长白头发了。女子低头道:愁白的,你回来就好了。男子道:明日我去看看毛毛吧。女子道:明日我和你一道去,告诉毛毛,他爹回来了,毛毛死的时候还小,才七岁多,那时他一哭,我就骗他,说再哭爹就不回来了,毛毛也懂事,我这么一说,他就不哭了。男子听了,两眼也有些润了,对女子道:我有一年,背上被鞑子砍了一刀,全身的血都流了一大半,我躺在那里,跟自己说,我不能死啊,我要回家,看看毛毛,看看你,硬是躺了两个月,最后活了下来。女子听了,又哭了起来,抽泣道:要不是我给毛毛吃那几个柿子饼,毛毛也不会死了。男子道:都过去了,还说他干吗,这都是命。女子道:要是毛毛活着,如今也十四岁了吧。男子道:是十五岁,我走的那年毛毛才一岁,我在边关待了十四年,这不是十五岁么。女子想了想,对男子道:是十五岁,是我记错了。男子道:家里那黄狗怎不认得我了,我回来时,那般吠我。女子道:这不是原来那条黄狗,咱家原来那条黄狗,你走后没几年就死了,我又抱了条狗崽回来。男子道:怪不得,我原来在家时,那黄狗是最和我亲的,我还道连这狗也认不得我了。女子道:现在这黄狗也听话,我不在家时,多亏它看着家。男子笑道:明日我带它去山上,赶赶野兔去。女子笑道:这黄狗也老了,快七八岁了吧。男子道:别说黄狗了,我今年不也四十了么,记得是二十六那年走的。女子笑道:可不是,不过这狗活不了多久,七八岁等得人的六七十岁了。男子笑道:你今年也三十六了吧。女子点了点头:你大我四岁,你四十了,我可不三十六了么。男子听了,也是一笑。

这时屋外的狗吠了两声,鸡也啼了几回,男子道:时候不早了吧。女子看了看窗外,言道:是半夜了,我去烧水,你洗个脸,洗个脚吧。男子道:也好,这一路走来,都没怎么洗过手脚。女子便放下线梭,起身开门去打水,刚一开门,就觉一股寒气扑来,只见邻居家的瓦背都白了,大雪还纷纷扬扬的落着,女子对男子道:落雪了。男子也起身走到门口,对女子道:幸好回来的早,不然可得冒着这雪了。女子去井边,汲了一桶水提进来,又到厨房生了火,将水壶坐了上去。男子也围在火边,与女子一道烤着火,刚才不觉得冷,见到落雪了,倒觉有些冷了。女子道:家里有红薯,要烧个红薯吃么?男子道:那倒好,多少年没吃过了。女子便起身,拿着一根竹叉子,将挂在高处的竹篮子叉了下来,从篮子里取了两枚大红薯,拿到火边,埋进火灰里,让火煨着。女子又问男子:你在边关都吃些什么?男子道:吃馒头,吃馍馍。女子道:没肉吃么?男子道:过节时,打胜仗时,也有肉吃的。女子道:你们哪里来的肉?男子道:有些是从鞑子那抢的,有些是买来的。女子一奇,言道:你们也抢鞑子的东西。男子道:打仗嘛,你抢我的,我不也抢你的么,记得有回我们去打谷草,抢得了几百来只羊,连吃了半个多月的羊肉,后来闻到羊肉的膻味,肚子就饱了。女子道:什么打谷草?男子道:就是出关,去找鞑子的牧民,抢他们的牛羊。女子道:那你们不成抢东西的了。男子笑了笑:生死都顾不得了,谁还管那些。女子道:也不管那些了,如今你回来了,咱们好好种咱们的地便是。男子道:十多年没摸锄头柄了,手都痒了。女子道:那明日你和我去南山的地里吧。男子道:那好,正好也去看看毛毛。女子又道:毛毛走的那天,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你带着毛毛回家了,我以为毛毛还没有死,梦里哭着哭着就醒了。男子道:我在边关也做梦,有回梦见我回来了,你和毛毛却都不见了,那时被吓得,一激灵就醒了过来。女子道:那我和毛毛要真都不见了,你要怎办?男子道:怎办,那就死在边关,也比回来好些,一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女子道:毛毛死后,就是盼着你回来,我才活得下去,你若也死了,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男子看了看女子,只觉女子的眼角又湿了,心头也是被一缭,握住女子的手,轻轻的道:这不回来了吗,还说那些干吗。女子的手被男子握着,也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看着那火,只是又想哭了。

坐着,坐着,水壶冒白汽了,女子便抽了手,将水壶拎了下来,拿指尖试了试水温,冷热刚好,便对男子道:水热了,你洗把脸,泡个脚吧。男子点了点头,女子便拿来木盆、布巾,将水倒了进去,男子将布巾扭干后,在脸上擦了起来,又打湿扭干后,擦了几遍,才罢手。洗完脸后,男子脱了鞋子,将脚泡了进去,脚泡在热水里,男子舒坦的叫唤了一声,又躬着身子,拿手搓着那脚。女子坐在一旁,看着男子洗濯,见男子洗好脚了,便端起木盆,出去将水倒了,倒水时见大雪还是大落着,地上也积了一层白雪,明日这雪怕是要厚得很吧,女子不禁想到。回到屋内,女子将灰里的红薯刨了出来,红薯已烧好了,女子便拍去外面的灰,递给男子,男子接过红薯,那红薯还有些烫手,男子便两手将红薯抛来抛去,待红薯冷了些,才剥了外皮,男子对女子道:这红薯倒是烤得香,你也吃一半吧。便要给女子掰一半过去,女子赶忙道:我吃饱了,你多吃些便是。男子见女子执意不要,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了一个,女子将灰里另一个红薯,又递给了男子,男子握着红薯对女子道:我也真吃不下了,你帮忙吃一半吧。女子见此,才点了点头,男子便将红薯掰成两半,给了女子一块。女子接过红薯,细细的剥去外皮,吃了一口,倒比平日吃的香甜些,又见男子两口将那半个红薯吞完了,女子便将自己手里的红薯递给男子,让男子一道吃了,男子笑道:我真吃饱了,再也吃不下了,你吃吧。女子道:那怎见你吃得狼吞虎咽的。男子笑道:在队伍里吃习惯了,你吃便是。女子听了,见男子也真不饿了,才吃了那半红薯。吃完红薯后,女子自己也倒水洗了脸脚,洗濯完后,女子道:夜深了,咱们也睡觉去吧。男子道:是累了,睡了吧。女子便端着油灯,与男子睡觉去了。

到了卧房内,男子见房内的器物,多半都是成亲时置的,这么多年也还没变,心里不免一阵叹息。女子见男子坐在床沿上,脱着衣物,便从一木柜里,取出了两个枕头,递给男子。男子见那枕头,正是成亲时办的,枕面上绣的鸳鸯,也不见一丝陈旧的颜色。男子放好枕头,对女子道:这枕头倒还新。女子将床上自己常用的枕头收了,对男子道:你走后,这枕头就被我收起了,一直没用的。男子听了,也没做声,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女子也吹灭了灯,脱去外衣,钻进被子里了。女子和男子并排的躺着,男子又握住了女子的手,对女子道:冷么?女子道:我都习惯了,哪里冷了。静了片刻,女子又问男子道:这被子薄吗,你冷不冷?男子道:不冷,在队伍里,哪里有这样的被子。女子道:那早些睡吧,明日去看毛毛。男子答了声好,就那样握着女子的手,慢慢睡去了。女子听见男子打鼾了,手也被男子握着,女子只觉睡不着,就看着那窗子,只见窗子白得如昼,又听见院后竹子不时被雪压折的声响,女子想着,那雪还在落吧,要落到几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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