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清皱眉,很不舒服。见秦照不说话,董毕安连忙看了看沈鹤清,“我是他弟弟!”沈鹤清只觉得眼前眩晕更甚,让他想想,董毕安从前是怎么称呼他的?“贱种”“没人要的废物”“路边的垃圾”,唯独没有“哥哥”。秦照的神色并未缓和,他眉眼深刻,下沉时更显张力,十分危险,又十分迷人,这些年来飞蛾扑火的不计其数,董毕安明显也想做其中之一。“哥,你怎么不理我啊?”董毕安最近培训的可能是演技,说着话声音就有点儿哽咽,“还在生爸妈的气吗?你要相信他们是爱你的。”这话在沈鹤清听来极为讽刺,爱?哪儿来的爱?沈鹤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董毕安,董毕安似乎很担心他张口,连忙朝秦照笑了笑,“秦总,您跟我哥什么关系啊?”“管你屁事。”秦照冷声。董毕安脸色一僵,“没有,我……”“看来公司对新人的管理不怎么样,你还能堵我?”秦照冷笑。沈鹤清一颗被攥紧的心逐渐舒展开。他不是大学时期那个侃侃而谈的人了,生活打磨了他的棱角,没有让他变得圆润,却让他变得更加自卑,沈鹤清不善嫉妒,可董毕安出现在秦照面前时他还是怕极了。从小到大什么都是董毕安的,沈鹤清担心他连喜欢的人都守不住。药效似乎还没散去,沈鹤清听到秦照一字一顿,“离他远点。”待在我身边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外面的霓虹星点亮起,沈鹤清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他喃喃。明明声音很轻,但秦照就是听见了,头稍微偏了一下:“嗯?”“没。”沈鹤清原本想问你为什么那么不耐烦董毕安,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董毕安很会来事,他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可转念再想,这是秦照啊。“你还困吗?”秦照问。“有些缓过来了。”沈鹤清面露难色,“这个药必须全都喝完吗?”秦照嗓音温柔:“听话。”车子拐入巷道,在对面的空地上停下,沈鹤清一到家就扎进厨房,秦照让他再休息会儿也不听,他像是找到了很有意义的事情。沈鹤清如今的念想不多,跟秦照的关系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想要这个人高兴点儿。秦照抱臂靠在厨房门口,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容纳一人,沈鹤清系着围裙,腰细屁股翘,秦照看的嗓子发紧。“吃什么?”他欲盖弥彰地问了句。“炖菜吧,我蒸了米饭,还剩些鸡汤,放点儿青菜就行。”“嗯。”空气变得十分安静,略显尴尬,这种时候话匣子只要开个头,就能找到最好的宣泄渠道。秦照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其实三年前,我爸说如果我不出国,就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心想断就断呗,我有手有脚的,大不了从大房子到小房子,跟你一起。”沈鹤清洗菜的手一顿。“后来我确实出国了。”秦照继续:“所有人都觉得我过不了苦日子,可是沈鹤清,刚去a国的前三个月,我去食堂帮忙洗盘子。”沈鹤清闻言豁然转身,灯光柔和,可他眉眼间的惊惧却分外刻骨,“你洗什么?”“洗盘子。”秦照无所谓地耸耸肩,“因为没生活费,勤工俭学的方式还是室友教我的。”沈鹤清一瞬间好像心脏都被掏空了,这跟他预计的不一样,也同他跟秦父说好的不一样!“你爸没给你……”“我没要。”秦照说:“银行卡被我扔在抽屉里,后来我爸发现余额没变,打电话质问我。”“你们都觉得我在赌气。”秦照走进厨房,本就逼仄的空间更为挤压,他单手撑在略显粗糙的大理石上,像是在跟沈鹤清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然而不是赌气,我想证明不依靠秦家,我也能做成很多事情。”“你……”沈鹤清沾着水的手指轻轻垂落,他神色莫名委屈,好像某种良苦用心被辜负了。“我用得着你帮我选择,帮我铺路吗?”秦照凝视着沈鹤清,眼底冷意一寸寸漫上来,“你现在心疼了?当初牵着赵温荀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心疼?”沈鹤清眼眶发酸,说不出话。秦照不明白,当时那种境况,沈鹤清自身难保,他也讨厌擅作主张,也曾满腔勇气,想着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跟秦照一起面对,可生活不是理想丰满就可以的,多少人热血凉尽,最后变得浑浑噩噩,脚下是实打实的深渊,他不能拖着秦照一起。“如今我回来了。”秦照捏住沈鹤清的下巴,微微抬起,“我发现我对你的执念一如当初,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想要补偿我,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沈鹤清哑然半晌,然后说道:“你明明可以遇到更好的……”外面响起惊雷,秋雨飒飒。潮湿的泥土气息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墙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秦照揽住沈鹤清的腰,在方寸之地将他细细亲吻,这次较之之前温柔许多,沈鹤清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原来秦照看出来了,自己心中有愧,想补偿他。可这种补偿中夹杂着私心,沈鹤清想把那些深压心底的喜欢稍微送出去一些,憋在胸腔中太久,饶是他性子温润擅长自我纾解,也快要憋炸了。一只手伸进衣摆,炽热的指尖在腰上一蹭,沈鹤清闷哼一声下意识靠近秦照,秦照却骤然清醒,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滋生的情欲被一碰凉水浇灭,沈鹤清神色茫然。“现在不行。”秦照嗓子很哑,他凑到沈鹤清耳畔,一只手轻抚他的唇瓣,“林渊专门叮嘱我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沈鹤清:“……”沈鹤清也是个正常男人,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催促秦照,“你先出去,我把饭做好。”秦照面色略显痛苦:“那我去冲个澡。”沈鹤清:“……你去。”等秦照洗好出来,饭菜已经摆上桌,看他那浴袍一裹的架势就是今晚又不走了。下雨了吗不是?沈鹤清做饭好吃,秦照连干两碗大米饭,最后的炖菜汤都没放过,吃完往沙发上一靠,感叹道:“我真的好久都没这么吃过了,刚去a国掉了十几斤,也一直没养回来,主要那里的饭菜太难吃了。”他侃侃而谈的寻常语气,将两人的距离不自觉拉近,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期,秦照在外高冷傲气,但生活中的琐事却愿意跟沈鹤清分享。瘦了十几斤,沈鹤清默默放在心上。但他都不看看自己瘦了多少。沈鹤清收拾了好一会儿,喝完药,就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两人又有些别别扭扭的。秦照不愿意勉强他,“我去客房,有事喊我。”“好。”但是等躺下,被窝里的寒气就一点点渗上来,沈鹤清只占着床板的上半截,蜷缩成一团,想着一会儿就能暖和起来,可仍是冷,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沈鹤清眉梢动了动。秦照走近,他心疼我呢沈鹤清不用开门都知道是赵温荀那后妈。他刚要起身,被秦照按住了,“我去看看。”说完用被子将沈鹤清一裹,裹得还挺有技巧,沈鹤清挣扎了一下竟然没出来,眼睁睁看着秦照披上衣服出去了。李文丽见门打开,张口就是一句“给钱!”谁想到不是沈鹤清,秦照不知是起床气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脸色十分难看,他身量高,眼眸下垂,几乎是俯视李文丽,好像这女人是地上的臭虫,恨不能一脚踩死。李文丽先是一怔,等看清秦照的模样后忍不住脸颊燥热。“沈鹤清欠你们钱?”秦照嗓音低沉,“借条给我看一下。”包括李文丽身后那两个男人,都是些地痞流氓,哪儿来的借条?“什、什么借条?!反正沈鹤清就是欠我们钱!让他出来!”秦照闻言言简意赅,“趁我没发火前,滚。”这还谈个屁,明显是欺负人来的。秦照这两年气势养成,哪怕笑着锋利的眉眼中也好像藏着取人性命的利刃,稍有有点儿敏锐度的都能看出他不好惹。李文丽一介女流,明显害怕了,但他身后有个男的却忽然嗤笑一声,“看你穿成这样,不会是沈鹤清养在家里的男人吧?”此言一出,李文丽的眼神由震惊变得鄙夷,但她这次来跟沈鹤清要钱也是碰运气,赵温荀警告过她,说自己跟沈鹤清已经毫无关系,可家里开店需要钱,赵温荀不要赔偿,她总得替赵家要回来吧?但怎么说都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叫上了娘家两个兄弟,而现在有外人在,担心秦照报警,李文丽盘算着先回去,等沈鹤清一个人在家了再来。然而狠话还是要放的,不然沈鹤清不拿他们当回事。“你告诉沈鹤清,这钱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他哪怕跟赵温荀分手了也耽误了我赵家的独苗三年,青春损失费不给不成!”秦照挑眉,她赵家?然后李文丽身后的男人更加装逼地来了句:“看来上次挨打不记疼?不给钱就等着,哥几个……”砰!男人像个巨大的沙包砸在墙壁上,十几年的灰尘顿时惊起一层,李文丽惊骇扭头,秦照眉眼间是汹涌澎湃的戾气,“上次那伤是你们打的?”沈鹤清好不容易挣脱开跑出来,却被秦照推回房间,“没我允许不准开门!”语气森冷不容置喙。两个草包男人跟一个遇事只会尖叫的女人,秦照对付起来绰绰有余,更别说他现在心情糟透了。他忘不掉那日沈鹤清苍白无声地仰颈躺在他怀里,林渊检查时一身的伤。“大清早的,谁啊?”隔壁老太太听到动静开门,一见这个阵仗停顿一秒,然后猛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