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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氏心事重重,正准备剁的肉馅儿,也暂时没心思剁了。
陈氏瞅了一眼案板上的肉,肉色通红,瘦多肥少,换成没见识的定以为这是猪肉,可陈氏却知道这是牛肉。
现下普通人家想吃回牛肉可不容易,耕牛不允许私自屠宰,哪家养牛官府那都有登记,若是牛死了,还要查明死因,要是被人发现牛死是养牛人家刻意为之,轻则罚银,重则蹲大狱。
当然也不是说市面上就没有牛肉了,只是极少,非一般人买不到,而且还很贵。
陈氏之所以会认识这是牛肉,还要托薄家的福,这薄家儿子看似是个混子,实则颇有些神通广大。别家吃不到的牛肉,薄家三天两头都能见着,而且每次还不少。陈氏方才见邱氏拿肉出来剁馅儿,那一坨差不多有四五斤吧。
陈氏不禁咽了咽口水,她唯一次吃牛肉还是一年前邱氏给家里端了一碗牛肉炖土豆。
那味道!
当天那碗菜,连盘底的汤汁都被扫干净了。
再想想平时薄家的伙食,哪顿不是有鱼有肉,陈氏心中不禁更是羡慕不已。
“春山他娘,人家包饺子都是用猪肉或者鱼虾,这牛肉这么好,用来炖或者卤都不错,何必拿来包饺子。”
邱氏道:“还不是那浑小子说要吃牛肉馅的饺子,这小子嘴刁,他既弄得来,我与他做便是。”
人家的东西,人家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陈氏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之后回了家去,陈氏脑海里还盘旋的是那鲜红色的牛肉。
见婆婆正在屋檐下摘菜,她想了想走过去,一边帮忙一边道:“娘,如玉也不小了,你打算给她说个什么人家?”
田大娘的小女儿今年十五,不过还没过生,女子十五及笄,就该说人家谈亲事,等到十六出嫁正好。其实一般着急的人家,女儿十三十四岁就要开始说人家,先选定几个对象,然后慢慢斟酌,像田家女儿这般还没动静的,实属晚了些。
“跟她说这家她不愿意,说那家她也不愿意,谁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怎么,你心里有什么好人选?”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田大娘还算清楚儿媳的性子,无缘无故她可不会搀和小姑的亲事。
“我这不是寻思着,隔壁的春山如今也知道上进出息了,小姑的心思娘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如成全她便是。”
“你是说隔壁薄家那小子?”田大娘脸色顿时变了。
别看田家承邱氏的人情,觉得当初是邱氏救下的田如玉,可平日里交际归交际,谈到把女儿嫁给那种人家,哪怕是田大娘也不禁闻风变色。
只是今非昔比,今儿到处议论的田大娘也看在眼里,所以虽有些变色,到底没有呵斥儿媳妇。
“娘,你也别恼,人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你以前可是说过好几次,若薄家儿子知道上进,别成天在外头混三混四,其实也还是个良配,最起码人长得端正,人也挺拔壮实。那时小姑多与他说几句话,你都三申五令不准小姑再去薄家,如今今非昔比,人家知道上进了,您信不信,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有媒婆登薄家门。
“西井巷里别人不知道,咱家难道不清楚那薄家是包子有馅儿不在褶上?就说那薄家的家具,一水的黑漆樟木,咱这西井巷里哪家能用得上这种好家具,还有邱氏手上那金镯子,薄家平时的伙食饭菜,顿顿有鱼有肉,一般人家可这样吃不起。
“至于说那邱氏名声不好,我嫁来的日子短,不知道以前,反正我嫁来以后是没见有不三不四的男人上薄家门,除了颜铁匠。不过颜铁匠也不是常来,每次来了很快就走了,也没见过留下过夜什么的,哪有那些妇人们嘴里说的那么难听。”
田大娘一直默默听着。
听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道:“这事你不知道,你娘我还是知道一些,要说这邱氏名声不好,以前做过那行当是一个,主要就是毁在了颜铁匠老娘手里。”
提起这个,田大娘也是挺唏嘘感叹的。
“我是看着邱氏名声一步步被坏掉的,以前就不论,哪个女人也不愿去做娼,还不是逼不得已。至于薄家男人死了后,确实有不少陌生男人上门,其实那都是薄家男人的朋友,过来看看孤儿寡母,再给人送点东西。我以前还碰到过,人亲口说是薄家男人的朋友。
“谁知道后来会传的那么难听,我还帮她跟人解释过,但没人信,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颜铁匠看中了邱氏,想求娶邱氏,这事不知怎么传到颜铁匠老娘耳里,他老娘那么来一闹,邱氏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那娘你既然知道邱氏的名声是以讹传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田老太太看了儿媳妇一眼,道:“你真当我是顾忌邱氏名声?我拘着如玉不准她去薄家,不准她和薄家小子说话,是怕那小子不定性,太能折腾,人主意大,如玉如果真嫁给他了,管不住他,以后吃亏受气。”
“你懂什么?你还是太年轻了,女儿婚嫁,实在轻忽不得,还是再看看吧。”
见此,陈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她也看出婆婆有点意动,不然也不会跟她说这么多。
田家的心思,邱氏并不知道。
陈氏走后,她还是继续剁肉馅。
说是剁也不太对,她把牛肉一分为二,一半拿去吊在井里等下顿吃,另一半则被她切成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