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连太子亲兵也没了动静。
回头一看,殿外陆陆续续赶来的皇军已然将亲兵卫扣下。
“太子带兵上殿,意图谋反,依照国法,当撤除皇室身份,押至宗人府发落!”
南舟礼一声令下,太子颓然倒地,被皇军押下。
眼见太子大势已去,那些个站出来质疑诏书的官员也纷纷跪地,只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
太子落马,二皇子登基,三皇子涉嫌谋杀先皇,南相独掌大权,这西辽的时局,又要变天了。
而萧乙,全程跪坐于席间,眼见着一波人来又人往,心中唏嘘不已。
整场布局走势都与七爷先前的设想相似,然而有些细节,萧乙不甚明白。
比如献给西辽皇帝的熏香被换,三皇子早已之情,却为何依旧呈了上去?
又比如,太傅庞世忠身为太子之师,照常理来说理当站在太子那一边,又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出面,引领群臣认下新主?
风云变化,诡谲无常。人心不可测,这朝局,亦是令人难以揣摩。
萧乙不愿多想这些,只是这宋清琢下狱,寻找发簪主人一事就被搁置下了。
他在西辽并不认识旁人,光凭一支发簪找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心中不免有些沮丧,萧乙站起身来,想跟随人群一同出殿,却被南舟礼给拦下了。
眼下太子被拘,萧乙明白过来,方才南舟礼毕竟在殿上说过要亲自审讯他,总得做做样子,便留下来,等殿内后事被一一处理完,才跟着南丞相离开。
夜已深,这个时节气候最是适宜,温和的晚风拂面而过,带来一丝空气中花草的清香。西辽皇宫内一片悠然平静,纵使旧人去,新人至,几经风雨,这些个草草木木也依旧在此。
但夜深对于萧乙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体内的噬骨虫到了夜间便发作得更甚,眼下又没有宋清琢的血液压制,焚骨之痛令他每走一步全身骨骼都疼痛不已。
待出了宫门,已是冷汗涔涔。
南舟礼在前方停下来:“肃亲王的马车就在那边,你过去吧。”
抬头看去,不远处的阴影中停了架马车,而那马车当中,有他思念的人。
萧乙忽而脚下有如扎了根,不肯向前再迈一步。
前几日宋清琢在他身上留下的鞭痕才刚结痂,遍布身体之上,丑陋不堪。
他害怕,害怕七爷会看到。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强撑着身体站稳,可身体的每一寸骨骼都有如在烈火上炙烤。宋清琢说得不错,焚骨之痛虽不致死,却足以令人生不如死,直恨不得能自我了断才好。
苦涩一笑,萧乙问道:“南大人,能否借我一匹马,我有些东西在勋王府,过去取完便与七爷会和。”
实际上,他哪有什么东西要去取的,只不过是暂时寻个借口,好避开七爷罢了。
可他又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勋王府,便成了眼下唯一的去处。
“那好吧。”
得了马匹,萧乙翻身而上,拉紧缰绳,朝着夜色中驶去。待走得远了,他回头往后看去。
那马车在夜色中不断缩小,直到融入黑暗,再也寻不到踪影。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萧乙只觉眼眶酸涩不已,胸口沉闷不已,骨骼疼痛不已。
今日见到七爷的场景一幕幕在脑中略过,七爷的一举一动,以及七爷在大殿之上说出的那句,“择一良人”。
好啊,好一个择一良人!
总归,七爷终究是要纳王妃的。到那时,他又当何去何从?
曾经立誓要一生守卫七爷,可若当真到那一天,他能眼睁睁看着七爷同别的女子琴瑟和弦吗?
他心里已然给出了答案。
萧乙痛苦地压低身子,马匹顿时在暗夜中撒开蹄子狂奔,而他的思绪,也如脱缰一般,发散到远方。
一路疾驰到勋王府,远远便看见高举火把的皇军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勒住缰绳,足间轻点马背腾空而起,从围墙翻入。
落地瞬间,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萧乙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