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墙壁上映出跳动的火焰光影,她渐渐听到了细细碎碎地“劈里啪啦”的声音,再走几步,她看到了他。
高大宽敞的客厅里,一面落地窗从屋顶直拉下来,巨大的白色窗帘垂于墙边,壁炉里烧着木火,慵懒舒适的沙发上,有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衫的身影,火光将他一侧脸颊照亮,头发在灿芒中轻轻飞扬,这个消失已久的身影,散发出她从未见过的宁静安和。
今夕是何夕?
物欲俗世,为何也有如此梦幻场景?
他听到声响,转过头来:“小尤来了?”
黑亮如电的眼睛,凌然如冰的眉宇,大半年没有见面,却也不觉得陌生。
她低头笑了,又有些拘谨,今天临时起意过来未免唐突,而她这一身西服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太生硬。
许知行笑了笑:“坐吧。”
尤清和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热咖啡慢慢饮了一口,被炉火一烘,身体里的寒气散了大半。
一时静谧,只听到木柴的燃烧声。
咖啡香浓,几口过后就快见了底,她放回杯子在茶几上,他端起咖啡壶又给添满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神色一动,抬眼看他,他脸颊上的森冷之气不见了,眉目弯弯,尽显温和。
她便也放松下来,一丝笑意从嘴边显露:“怪就怪秦先生太马虎,得意洋洋塞给我的资料纸,上面居然画了一个圈。”
她抿了一抿嘴唇,又笑道:“在巨摩上过班的,谁不知道您许总的习惯就是喜欢在重要资料上画圈。”
许知行扬眉讶道:“是吗?原来人人都知道?”
他随口一问,她就认真想了想,想来想去,发觉其实周边同事都不太知道,以前也没听谁谈论过,只是她一人细心记了下来,脸一红:“也是我乱猜的,没想到蒙对了。”
“嗯。”
又安静了下来,她向窗外望去,见松竹掩映,不远处有一片小湖,偶有白鸟从水面掠过,宁静悠远。
他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吗?其实……从没有离开上海,也没有真正离开金融圈,
他并没有被秦雪逼迫得偏离轨道。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自从他离开,一直憋在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的郁气,突然就松动了一些,
她停了一停,笑道:“许总,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刚刚成为投研部部长的时候,给你看了好多项目尽调的资料?”
“后来项目怎么样?”他也来了兴致。
她眉目弯弯道:“当时你很看重的那个水产项目,被我们巨摩拿下来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总算收获不小,前段时间我还和那边的王老板见过面呢,他特意从舟山赶过来,开了一个皮卡车,拖了满满一车水产过来,说是一定要谢谢我,让我慢慢吃,可我哪里吃的了那么多?家里冰箱都放不了那么多,我就分给投研部的同事了,自己就剩一点点。”
许知行”轻嗯“一声:“我记得这家水产公司很不错,就算巨摩投资,那也是互惠互利,可看这王老板的样子,似乎是你帮了他大忙?”
“也不算……也不算帮了忙……”她脸一热,声音低了下去:“我虽然很努力的去做,但……其实中途一阵我搞砸了,忘记了最开始时的目标是什么。”
“最开始的目标?”
她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结结巴巴的解释:“因为……这是许总你很重视的项目啊,虽然那时候你已经……已经离开了,或许……也并不会知道后面结果会怎么样,但我还是非常想把水产项目做得很出色,可能,可能就是因为……太急切,一急切起来就不懂得迂回,所以……在投资这家水产的中途一度弄的很糟糕……”
一旦面对他,她就无法撒谎,无法说假话,甚至连避重就轻都做不到。
他眸色如星,极轻极轻地摆了摆头,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尤清和忙不迭地转了话题:“我曾一度以为,许总离开巨摩后,巨摩会身受重伤,会一蹶不振,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为此而忐忑,虽然……我仅仅只是一个基层员工……”
“我和你的话题除了‘巨摩’再无其他了吗?”
她一愣,硬生生截住了剩下的话。
许知行又道:“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你觉得现在巨摩对我还有吸引力?”
一颗火星从他眼前炸开,却没有给他的瞳孔带来更多的温度,冷酷,这种与生俱来的气息,又一次毫不隐藏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
她又是一怔,一丝不适感稍纵即逝,这几年来,她似乎还从未直接面对过他的质问。
他的口吻软了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固步自封,我不会特意弄出一个项目去在巨摩面前找价值感,如果巨摩因此消沉,那我也无能为力。”
潜台词就是,超然空间与巨摩的物联网科创成相撞是无心之举,毫无预谋,并且,他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打算。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预想中的最坏状况!如果许知行的目标不是巨摩,只是为了项目本身,那么他几乎就没有弱点了。
手机一声叮咛,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则关于巨摩的新闻——证监会立案调查的公告已经发出来了!
小打小闹了一段时间后,巨摩的股价危机直至此时才正式开启,而且无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