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逊在陆三爷房中用过午膳,原本碧空如洗的苍穹转瞬间便铺满了黑沉沉的乌云,天气却仍是溽热,闷着汗珠在人身上,说不出得难受。
“瞧着这天儿,今夜怕是有大雨。”陆三爷扯着汗巾不住擦汗,他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陆逊没接话,向陆三爷告别后便回到了自己屋里,闩上门,他径自走至床边,脱了靴子,在床上盘腿坐下。
时辰还早,与其枯坐着担心自己的命,不如抽空多练习内功心法,武功高强横竖不是坏事。
泼天的墨云越压越低,不见一丝风,只闷得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没命地叫,陆逊只坐了一会儿,额头便是汗水涔涔,顺着脸颊淌落在那段雪白的脖颈上。
没了太阳,屋里很快便暗下来,陆逊也不甚在意,只眼观鼻口关心练功,酉时张桓送来晚膳,简单吃了两三口,便又回床上坐下,就这么捱到了子时。
忽地一阵凉飕飕的大风刮过,搁在桌上的纸张从半开的轩窗吹将出去,一道闪电劈开浓云,顷时大雨如注。
楚楚馆一阵嘈杂,想来是哪间屋子漏了雨,小厮提着铜盆上去舀水。
屋外闪过一道暗影,三爷的声音传来,“逊儿,该走了。”
陆逊睁开眼,干净利落地穿戴好衣裳,一把抓起搁在床头的包袱,拉开了门。
一道雪亮刺目的闪电正划开浓云,惊雷在耳畔炸响,陆逊与陆三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趁乱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
泼天大雨砸在身上,只一瞬衣裳便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遍,陆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循着记忆摸黑朝绛云轩提足奔去。
狂风撼动绛云轩前的绿竹,斜雨如箭,打的竹林哗哗作响,陆逊抬手指了指亮灯的一间屋子,朝陆三爷作了个手势,两人便一前一后跃上了屋顶。
陆逊从屋檐上倒挂下来,抬手轻轻敲了敲窗子,三短三长,“笃笃笃——笃——笃——笃——”
刚收回手,窗子边从里头推开了,严霜探出头来,慌忙将陆逊和陆三爷让进了屋子,他伸出脑袋朝外头瞧了瞧,这才轻手轻脚将窗
子重新阖上。
陆逊抬手劈掌,搁在桌上、兀自燃烧的蜡烛便被他的掌风熄灭,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便将三人裹挟住。
严霜摸索到陆逊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雨下得这么大,咱们歇一歇再走罢。”
“哎,娃娃无知,事不宜迟,若再耽搁便要露了马脚了。”站在一旁的陆三爷哑着嗓子开口,“快些罢。”
严霜见状,只得犹豫着点了点头,他将桌上的包袱背到身上,朝二人开口道:“那走罢。”说着便要去推窗,却被陆逊一下抓住了手腕。
“慢着。”陆逊将人拉回屋中立定,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听急雨胡乱拍打在窗棂上,他缓缓道:“你穿这身衣裳跑起来费力,换上这件罢。”
严霜知觉手上一重,一个的包袱便落到了自己怀中,空中一道闪电撕开浓云,刹那间便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只这一瞬,严霜便瞧见了陆逊塞到自己手中的东西。
夜行衣上干了的血渍被雨水浸湿,汇成一小股淌在地上,胸口的衣襟被外力撕扯开,露出参差不齐的线头。
“逊儿你干甚!在这个节骨眼还换甚么衣裳!简直胡闹!”陆三爷不明所以,在一旁焦急地连连跺脚,压低了声音呵斥。
陆逊恍若未闻,沉默着看向严霜。
严霜攥着夜行衣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蓦地,他扑至床边,只听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一个黑色木箱砸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