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自古以来就是民间故事的热爱材料,有多种传说流传于世,它们对于主角的描述大相径庭,出现在故事中的宿傩命不是极善就是极恶,但共同点都是没有人性——这里不是贬义,而是指在客观层面上的过分“神性”。
“据说在出云地带作乱的山贼长着四只手臂,而且还拥有不俗的咒力,以虐杀食人为乐……当地的乡民称之为‘两面宿傩’。”
忧姬放下卷宗,十分认真地问:“这种魔头,原来是可以用‘山贼’这个词语来形容的吗?”
明王冷笑:“当然不行,但你看的卷宗是递交给陛下的。”
天元叹了口气,接过卷宗,归类放好:“你可以直接把卷宗上这些事件的严重程度放大十倍甚至百倍,只要这些东西不进入京都,只在本地作乱,阴阳寮就不会说实话——除了一部分真正愚蠢的傻瓜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家伙正在装糊涂……或者等待其他人去解决。”
忧姬又是震惊又是不解:“怎么会这样?”
“死的人太多了。”明王言简意赅地道,“所有从为了讨贼而进入出云的阴阳师都死了,音讯全无,而这个‘两面宿傩’还在不停地制造杀戮,一次比一次的规模大,他正在不断地变强,简直就像是把讨伐他的阴阳师都变成他的养料。”
天元放好卷宗,捧起匣子,补充道:“我们家也是一样,迄今为止,菅原氏已经牺牲五十六人,眼下仍有二十人正在路上。”
“出云才是真正的战场,族长不让二十岁以下的阴阳师参战,因此我们这些‘孩子’只需要负责平安京周围的小怨灵。”
狭窄的房间内一时间静默无声,忧姬抿了抿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两年,还要两年。”天元深吸一口气,抱着卷宗爬上梯子,一一安放回书柜里,“老头子说过的,事情的转机会在两年后出现,而两面宿傩则会死在六年后,所以在此之前,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是啊,两面宿傩会死,但他死后还是变成了特级咒灵,否则也不会有手指遗留,甚至连五条老师都摧毁不掉。
忧姬又想到天元所说的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错愕道:“可你不是说还有二十个人——”
“他们死定了。”明王冷冰冰地道,“既定的命运不会改变,一味的躲避会带来更加恐怖的后果,因此菅原氏仍然要不断地付出,为了名誉,为了情报,也为了达成家主预测到的未来。”
忧姬不可置信:“那为什么不组织所有的阴阳师一起讨伐呢?实力不足可以依靠数量,我从不相信命运是‘既定’的这种说法,这不就是在制造牺牲品吗?”
“已经组织过一次了哦,为了战胜这种‘天灾’一样的对手。”
梯子上的天元突然道,他的上半身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这让忧姬看不清他的表情:“上一次,四国、九洲、中国和近畿内的几乎所有的巫女僧侣和阴阳师都因此联合起来,菅原氏也支援了二十人,当时藤原氏还支援了‘百人众’,成百上千人先后奔赴出云……但结局你也知道了。”
忧姬惊愕难言,她看向书柜中的卷宗,一想到其中记载的、那可笑的描述“山贼”,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赴死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未来是什么,不会有人告诉他们的,他们甚至连家主是‘梦见’都不知道!”明王突然站起身,“会被培养的只有有价值的好苗子,而菅原忧姬,你是‘菅家廊下’对内的未来继任者,这就是你即将面对的东西。”
说罢,明王把手中的书册扔到桌上,转身离去。
忧姬愣住,天元立即嗖嗖地爬下了梯子:“姬君,明王是想到了他的血亲,您别和他计较!”
忧姬望着明王离开的方向,垂下垂眸:“这没什么,我本来就觉得明王没有错。”
“而且天元君,我也不姓‘菅原’。”
天元松了口气:“姬君能体谅他就好,你说的你也不姓——”
天元戛然而止:???
天元抱住了头:!!!
自从忧姬惊爆发言后,天元就开始以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其中混杂了痛心疾首与怜悯同情,唏嘘赞叹和义愤填膺,甚至还有感同身受……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忧姬:“请不要这么看着我,天元君。”
天元:“好的,姬君。”
口头答应,但是不改。
倒是放了狠话的明王仍旧照常找忧姬训练和出任务,这个少年有着十分出众的近战技巧,不亚于真希。
除此之外,他的日程也安排得满满当当,从祓除诅咒到训练咒术,甚至还包括实验……
在和两人混熟之后,忧姬也被允许进入明王的“实验室”,她在这里看到了许多生物的解剖绘图,以及对咒力、血肉和咒术的思考假设和研究记录。
在忧姬翻着绘图和记录时,菅原明王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她,见她没有露出惊惧的神色,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是他多虑了,姬君刚离开深山,质朴纯真,对她来说骨骼和山石一样寻常,她才不会害怕这些东西。
忧姬放下手中的医学启蒙:“研究这些东西很耗费心力吧?这里有的手稿应该有好几年历史了。”
天元探头,对着绘图集指指点点:“没错,加茂一脉很喜欢研究血肉与灵魂,这里起码积累了两代的心血,从兔子青蛙的骨骼到人体和大型动物……也有妖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