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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小说网>皇后命不久矣在线阅读全文 > 127第一百二十三章(第1页)

127第一百二十三章(第1页)

皇后的心突然就乱了,仓促错开目光,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一向爽朗坦荡,刀山血海尚且一笑置之,何曾如此心慌意乱,这般异常的反应分明是心虚。

薛定倾愣了一下,黯淡的双眼瞬间就亮了,有如绝处逢生一般,骄阳融雪,万物雀跃着光彩复生:“三……”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皇帝和颜悦色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一切勃勃生机刹那间枯死凋零,回到了原点,现实中满地的尸体,浓烈的血腥气,周围人的嘈杂,林中夜鸟的凄叫再度充斥了五感。一瞬之内从天落到地,始作俑者却还在微笑,甚至十分宽容大度地并没有因为这个过于民间的称谓不高兴,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薛将军的威名早有耳闻。你是他姐姐,自然该叫我一声姐夫。”

皇帝如此纡尊降贵,若是寻常人早就喜出望外了,可薛定倾却是血脉逆流,整个人都快炸裂,他才沾了血,浑身血液激荡不休,正是最凶悍狂躁的时候,一点小火星都会爆发,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火上浇油,眼中顿时黑浪翻滚,满身煞气几乎要抑制不住。

没接收到回应,皇帝也没有介意,依然温和含笑,可他越是镇定自如,越不把这份怒意看在眼里,薛定倾就越是觉得愤恨,他的狂怒再度被挑起,连喘息都急促了,浑身竖起无数利刺,激荡着汹涌的敌意。偏偏对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甚至还笑着对皇后道:“既然是自家人,日后就与你一样,私下里唤他做老四吧。”

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如掀了薛定倾的逆鳞,他为方帅义子,在方家序齿行四,老四这个叫法一向是义父兄姐们的专属,有着极其私密的意涵,何曾被外人染指过?如今从皇帝口中说出,简直是奇耻大辱。薛定倾脑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他勃然大怒,手猛地按住刀柄,手背青筋凸涨,尖锐的声音阴冷到骨子里:“这岂是你叫的?”

“叮”一声银刀微出鞘,刀身上黄白脑浆和鲜血随之杀入眼帘,霎时间,周遭的血腥,紧张,暴怒,威慑种种疯狂缠绕在一起,就像平地卷起的龙卷风,可怕地昭示着某种已滑向深渊的疯狂。黄玉一惊,想要高声呼叫,但慌乱间视线撞上薛定倾,阴鸷的双眼甫一入目,自己便如被凶残野兽盯住的猎物,巨大的惊惧将他定在了原地,连张嘴都变得异常困难。他惊骇到极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词,“杀气”。都说杀人如麻之人凶煞气奇重,杀气突然暴涨时的威压能将怯弱之辈完全压制。他一个见惯了世面的高位內侍,论理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奈何刚刚才被血雨腥风惊吓,神魂未安之时又逢此难,竟被魇住了。

谁也没料到薛定倾会突然发作,老季几个站得稍远,根本来不及动作。眼看局势一触即发,皇后心里发急,忙喝道:“老四……”

皇帝突然手上加力把她拉住,不但如此,在一片萧杀中,他不退反进,恍若闲庭信步般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语调仍是一派从容,仿佛只是在阐述自己的不解和疑问:“为何不能?”

这一开口,却将薛定倾给问住了。银刀卡在出鞘半寸,目光阴沉得滴水。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俱备。承父母之命,结百年之好,亦祭告祖先,名载谱牒,昭告天下。从此朱方两家就是亲眷。你是方家老大人的义子,与他有父子之名。以民间亲缘论,你我便是妻弟与姐夫。亲理人伦在此,为何不能叫?”

他坦然直面怒火中烧的薛定倾,护卫们都远在数十步之外,身边除了一个不顶用的黄玉之外再无别的帮手,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状下,却还是该死的平静且放松,没有半点怒火,也没有半分惊惶之色,问得不紧不慢,连声调都没有升高,却准而又准地击中了薛定倾最不能碰触的痛处。这个人虽然表面和风细雨,却不是不争的,每一个字都指向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名分。他六礼齐全地娶了方家女儿,从此便名正言顺地在方家占有一席之地。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磨灭的。木已成舟,薛定倾再如何折腾,归根究底都是无理取闹。无理,什么都是错。

薛定倾乌沉的眼睛死死盯着皇帝,半晌,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之下,周围狂暴沉重的气氛陡然一轻,凝固的杀气在临门一脚时不知怎的突然就散了:“委实高攀不起。”仿佛在故意悬别人的心,他故意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姿势一分一分将刀推回鞘中。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却再没有一点暴戾,却多了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轻佻随性得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带点恶意的小玩笑。这番情绪转折之突兀,简直完美地诠释了阴晴不定这个词,“薛某从前在边关天高地阔何等快活。如今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皇城里的贵人们看不起我们。可我们又何曾稀罕和这些满心算计阴谋的人扯上半分的关系?彼此两看两生厌罢了。”

他杀气四溢的时候皇帝尚能云淡风轻,但现下他目光中一派清明冷静,皇帝的神情却微微一凝。薛定倾以悍勇闻名,须知这类人天性暴躁,纵情任性,行事不顾后果,最难控制情绪,但他不但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还收发自如,转怒为笑,半点不拖泥带水,仿佛有两副面孔。可见此人能屈能伸,绝非只是个过刚易折的莽夫那么简单,一击不中,必然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只听他继续冷笑道:“帝京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说龙椅上那位为了大局不得已捏着鼻子娶了粗鄙之女,虽然对方多般矫饰伪装成贤良淑女,却到底纸包不住火,不到两年便原形毕露。已是欺君在先,却还恬不知耻试图以色媚君,幸而君王英明才没有被蒙蔽。偏那粗鄙之人不知好歹,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以至于被赶出宫廷,丢到京郊山上念佛思过。”他用一种仿佛事不关己的口吻娓娓道来,最后又是一声响亮的讥笑,“坊间赌场里争先恐后地开了赌盘赌何时废后。薛某已下了大注,指望着借此大赢一场,尊驾不如也来赌一把?”

“都是无稽之谈。”皇帝对于这个话题格外反感,斩钉截铁道,“帝后琴瑟和谐,必会白头到老,绝不会如你说的那般。”废后两个字他似乎极其抵触,连提都不愿意提及。

“谁知道呢。”薛定倾嗤之以鼻,言词如刀,他冷笑着一刀见血,“若有谁敢侮辱诽谤我的妻子,我便叫那人死无全尸。可满城风雨数日,却不见有人因流言而受惩,也不曾见到有谁去平息舆论。任由自己的妻子被人诋毁而无动于衷。尊驾以为,龙椅上那位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推波助澜,想借天下人的嘴道出他不好亲自说出口的心里话?”

“胡言乱语!这是胡编臆测,含血喷人。”皇帝的神情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他下意识握紧了皇后的手,用力之大,连身体都跟着轻颤起来。

“谁知道呢。”又是这句事不关己得很无所谓的话。事情好像突然掉了个个,如今波澜难平的是皇帝,而薛定倾则成了好整以暇的那个,以齿为刀,化舌为剑,“多年冷落,有的是势利眼捧高踩低,恐怕有更多更难听的,那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明明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天际,却偏要拔爪捆喙塞进牢笼里里装成一只金丝雀,柔弱得谁都可以踩一脚,却还得不到一点怜惜。这笼子纵是宝石金子做的又有什么意思?再者,明明这么多年都不喜欢,如今却突然喜欢了,人心有这么容易改变吗?若真是这么容易变,谁又能预料明日会不会又变了?况且不管是从前的冷漠如冰或是如今的所谓琴瑟和谐,糟糕的境遇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更差了。以前是备受冷落,画地为牢,现在不但最后仅剩的一点名声也毁了,连性命都有忧虞。这可真是一败涂地,粪土不如。也不免叫人心里起了疑惑,到底这琴瑟和谐是一场天降灾厄呢,还是故意谋划的阴谋利用呢?”

“住口!”皇帝忍不住斥道。果然不愧是悍将,刀没有伤人,话却能字字诛心。

薛定倾笑了:“住口?为何要住口?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别人对她不好她只能委曲求全,对她好了,她就得感恩戴德搭上性命?凭什么?难道她没有喜怒哀乐,没有自己的思想和喜好?为何一定要深陷这滩烂泥里?非要肉身为盾,粉身碎骨才能罢休吗?”

“你……”对方咄咄逼人,皇帝终于也动了真火,他虽笃信敏行讷言,却不是讷口拙舌之辈,心念一动,自有许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一条条皆是无懈可击,以此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话到嘴边时,脑中萦绕的却只有皇后刚刚的疲倦和叹息,心底直到现在都隐隐作痛。若还是以前,他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但是当心里装进一个人以后,他让她受过的所有委屈最终会变成一支支滚烫的箭洞穿自己的心脏。锥心之痛,悔不当初。那些话他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一份纯澈的心意摆在眼前时,任何文过饰非都是罪不可赦的亵渎。

可是又该如何回应呢?这些问题根本无从答起。任现在如何两相情好,那些冷待和漠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遗憾和亏欠一直都存在,日后或许也不能完全避免。但因为这些就要让他放开她的手,那是白日做梦!

“过去的事朕无意矫饰,而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阿萝是朕的结发妻子,与朕荣辱与共,天下人的非议不过一时之言,今日谤满天下,他日自然也能誉满天下。”皇帝终于撕开宽厚仁慈的外表,罕见地露出霸道不讲理的一面,“她嫁入了元极宫,一身便系于皇家。任是牢笼也好,尊荣也罢,元极宫都是她唯一的归宿。她这一生,生则居元极为一国之后,死则入皇陵享太庙香火,断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这话语落地有声,却是一道坚不可摧的绳索,将皇后牢牢束缚住,这一世再不得自由。薛定倾脸色铁青,恨意几要透骨而出:“你以为谁都稀罕权势富贵吗?她们打破头要争的东西,连马蹄下的尘土都不如。”

“你若不愿意。”皇后突然开了口,她垂着眼,身上饱满盎然的活力仿佛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语气里没有一点笑意,却多了某种令行禁止,不容违逆的严厉,“君臣父子,尊卑有别,身为臣子,你按规矩行大礼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成狗,好在终于写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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