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眉目转淡,兴致大减,自怀中取出了酒囊,月下洒然独酌,踏着青砖旁的草径折身而走。
流月执袖拭了拭额头的汗,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冷声问道:
“你是何人?”
“赏舞之人!”男人啜饮了口酒,淡漠而答。
“宫中夜宴必是无趣,依大人所见,我这舞跳的如何?”
流月想起适才的那支吉舞,心中大笑。
“不过尔尔!”
男人答的直白,转身打量过来,多少觉得她有些自不量力。
少女闻言,菱足轻旋了数周,柳腰霎时弯成了一优美的圆弧,倒立着看向对面,判断着他话中的真意。
毋庸置疑,这是他迄今所见女子中,容貌最出色的一张,芙蓉面、婵娟月、初云露……,怎么形容都是不为过的。
如此倾国之姿,不过是一名舞姬,多少会让人心生怜惜。
若非想人前显贵,此际恐是榻上安枕,长梦酣眠。
欲望是脱缰的野马,只有在夜色中奔行,才看的真切。
“但凡看过谢月华独舞的,似乎都会这么说,大人不过尔尔!”流月站立起来,拍拍手掌不服道。
“我道的是事实,而姑娘不过是嫉妒!”男子直言不讳,茶眸如锋刃般直直看进了流月的心里。
那谢月华据闻一面战鼓上,可以踏出三十六种鼓点,身轻如燕,舞技惊世。
而眼前的这名舞姬若有上好的师傅指点,假以时日,必会崭露头角。
加之这张让人爱不释手的芳容,男人以为谢月华迟早会成为一张残旧的书页。
眼前尚不足龄的少女,眼眸似火,却流露出女人对男人最自然的兴味。
他喜欢人心中的欲望,这让尘世充满了悬念。
“大人错了!可知宫内但凡谢月华跳的那些舞式,旁人皆不准跳,那《百花洲歌》,一招一式都是穆姐姐想出来的,还是我亲画的舞样,她私自拿去习练,讨了主子们的欢欣,那般的心安理得!即若她跳的再好,我流月也不会去看的!”
少女言毕,又将腰弯将下去,一轮袖舞,舞的人眼花缭乱。
“谢月华自幼随着师傅莫幽习艺,舞技早已是炉火纯青,我以为那不过尔尔四字给的恰如其分。姑娘既想胜过那谢月华,必要寻得一位名师!”
此番也算一番因缘际会,男子听出其中曲折,不由地为她指点迷津。
“那莫幽与谢月华师徒情深,她怎会教我?”
流月当然知道莫幽,只是谢月华对她已心有芥蒂,这条路不通。
“天下可不止一位莫幽,据我所知,司膳冼芙,与莫幽同出一门,若能被其指点一二,姑娘这舞自不会由着性子跳成了这般!”
流月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她已习练了多日,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待看到那褶皱尽显的广袖,她便知男子说的没错。
今天她有些累,不想辩白,起势又舞动了身姿,回眸时男人已走远了。
花木沙沙,有晚风吹送,肩头不经然落下几滴水印。
男子停下步履,脸孔却添了些警然。
遥看一天长月,又将视线落于了肩头的湿痕之上,眼中瞬时起了厉色。
须臾,远处一提着裙裾的身影跑了过来。
“落雨了——,大人还不走么?”
经过时,看男子正在执目遥望,流月不觉也回头望了一眼。
“大人心中所念的女子恐是来不了了,此处是浣衣局,宫中禁卫森严!”
少女好心的提醒,却见男子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自己。
这男人实在是俊美非凡,谁这么好命?
流月心内幽叹,想是自己的花容月貌终是被这瞎眼的男人注意到了,不由地心思一转,当即回了一魅惑的笑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