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寻了个借口带着三房的人出了堂屋后,就将陈父一顿臭骂。陈奶奶知道自己偏心二房的独孙陈今弛,所以鲜少管大房和三房的房里事。有事,她也只骂儿子。除非就是儿媳妇不开眼,舞到她跟前。这回被孙媳妇指着鼻子骂陈家骗婚,陈奶奶只觉得老脸都丢光了,还是在她最疼爱的阿弛的舅舅家跟前。所以,她对着陈良宵三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得三人抬不起头。陈奶奶压着声音骂完,喘着粗气道:“要是阿宵这回还不好,就干脆跟人离婚了。这么拖着,一定会拖出仇来的。”陈父忙扶着老母亲:“妈,你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都听你的。”陈奶奶看着陈父两鬓霜白,因为天天在地里刨食,比老大老了不少。到底是自己儿子,陈奶奶也心疼。她拍了拍陈父的手背,“别瞎想那么多,只要我跟你爸还没蹬腿,还能让你绝了户?如今就安心给阿宵治病,治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陈母与陈良宵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其他的办法无非就是从大房过继个孩子。“妈,谢谢你。”陈父感激老母亲这般为他打算,连他的后路都想好了。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大嫂这人眼里只有钱,要是他没点钱,想要过继个孩子绝对不可能。可阿宵治病也要钱,但愿这次服了保家仙的香灰水,能治好了……要不然,他攒下的那点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分。陈家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留意到堂屋的门开了。还是陈奶奶远远地看到堂屋的门开了,忙领着陈家人过来。一进堂屋,就看到章文耀夫妻俩拿着厚厚的两刀大团结要往香火盒里塞,但是被余奶奶给堵住了盒子口。陈家人眼都看直了,这么多钱少说也有两百!他们家干死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多少年!“我们余家的规矩是等治好了病以后再来送香火钱,不好坏了规矩。”余奶奶看到陈奶奶来了忙道:“老陈家的,你帮我劝劝阿弛舅舅舅妈呀,我的香火盒子都要被抢破了。”陈奶奶忙跟着附和:“是啊,余家的规矩就是如此。亲家舅舅讨了香灰后要是觉得有用再来塞香火钱也不迟。”章文耀夫妻俩问陈今弛是否真有这回事,陈今弛哪晓得,他跟余哲就是干干净净兄弟关系,他们平时在一起就是喝酒吃肉,哪会谈这种事。等再三确定了余家规矩就是如此后,章文耀夫妻这才将钱放回了口袋里。“那成,等下回我再来可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孝敬孝敬白大仙。”等陈家人一走,余奶奶就将余妙音拉进了房里。“音音,你刚刚真的有看到了阿弛舅舅的病例?”余妙音想了想,点头。余奶奶难掩激动,忙让余妙音展开说说。余妙音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她奶奶前世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觉自己好像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就感觉格外地累,特别是脑子。”毕竟,装大仙也是脑力活,特别烧脑。余奶奶欢喜地又是拍手,又是抹眼泪。“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当初我每次跳大神时,都觉得脑壳疼!”余妙音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她奶奶半点儿没怀疑她是个医生。连余奶奶都没怀疑的话,她有信心瞒过其他人。没等余妙音松一口气,余奶奶又开口了:“祖宗保佑,我们家的保家仙终于又回来了!”余妙音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子吧?余奶奶又说又笑,将余妙音的父亲出走后带着保家仙的事儿说了。“现在好了,我们家又有保家仙了!以后,我再也不愁沟通不上保家仙了。”余妙音:……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所以搞了半天,她将自己给套进去了。难为她奶奶了,这么多年演得愣是滴水不漏,连他们都瞒过去了。“早些年动乱的时候,为了护着你们,我不得不这么做。但是我也怕骗人连累你们遭报应,就定下了规矩跳大神有效了才随意添香火钱就成。我甚至还跟着牛棚的老医生学了点中医药理。”余奶奶吐了一大口浊气,“现在好了,以后我终于可以挺直胸膛做人了。”余妙音:她的胸膛,突然弯了。但是见到余奶奶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余妙音没忍心告诉余奶奶真相。罢了,大不了她利用前世所学的医术伪装大仙给人看病就好了。咳,毕竟小仙女也是仙嘛。想通了后,余妙音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余奶奶叹气:“这么多年,我还以为阿哲是个好苗子。还格外下大力地培养他跳大神……”一想到余哲受她误导,以为自己是个好苗子一心想要修道,还要考道教大学,余奶奶就忍不住头疼。“这事先瞒着你哥吧……”“这样不好吧?”“没什么不好的。等过完年,我就给你哥找个老师补补课,争取这两年就让他考上道教大学。那里头有专业的老道士正好可以教他。”余奶奶已经打算好了,趁着放开没几年,还有不少地方生怕政策又变,一个个都不敢报考道教大学,阿哲正好可以趁着分数低,早点儿考上道教大学去祸害老道士。因为用脑过度,余妙音在家补了个觉后,才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她把了章文耀的脉搏,又从章文耀的夫妻俩的口中套出了以前医生的诊断后,断定了章文耀属气虚便秘。对于气虚便秘,应疏肝健脾、润肠顺气。到了医院,她去中药房抓药。可中药房的抓药窗口关着,余妙音抬手敲了敲,“你好,有医生吗?抓药。”小窗口豁得被打开。“敲什么敲,方子给我!”余妙音将方子从窗口递了进去,竟然看到了杜医生!那个为陈良宵开假证明、早几天还给陈良宵检查的男医生。杜医生明显也认出了余妙音:“是你啊!怎么,你那不举的男人没一起来啊,就你自己来抓药?”杜医生说着还怼到小窗口上探了探,搜寻陈良宵的人影。“抓几帖?”“抓10帖。”杜医生看着药方:“白芍15g,黄芩12g,玄参……玄参我们医院没有,你去别地看看吧!”说完,就将药方子从小窗口丢出来。转头就和药房里的实习生唠嗑,“她也是可怜,她男人不行,她还奔波着给抓药……”药方子飘到了地上。余妙音冷声道:“多谢杜医生,让我见识到了贵院是如此恶劣地对待来抓药的老百姓。还有贵院的医生是不是都没有半点儿职业操守,不知道尊重病人隐私?”杜医生横眉怒怼:“想要我尊重你,你也看你配不配!要不是你男人,我能沦落到药房里抓药?”余妙音冷笑:“那可得提前跟杜医生说一声抱歉了,可能杜医生以后连抓药都不配了——因为我打算去找你们谷院长聊聊,贵院的医生素质。”杜医生一听可坐不住了,因为他开假证明的事传到了院长的耳朵里,院长罚了他来药房反思,没想到才来几天就遇上了余妙音!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余妙音一下子就撞到了枪口上。“同志,同志,你等一下!有话好好说!”等杜医生从药房里转出来,哪还看得见余妙音的人影。余妙音半点儿不带虚的,反正顶着陈良宵媳妇的名儿,她将杜医生得罪死了,杜医生也只会将这一切算到陈良宵的头上。所以,她直接去谷院长办公室实名举报杜医生欺辱老百姓!等杜医生一路小跑过来,余妙音已经义愤填膺地举报完了,“如果谷院长不作为,我男人一定会继续往上举报!县里不行就去市里,市里不行就是京市,反正我男人已经不行了,正好要去各地看病!”谷院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杜医生,“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药房的工作你也别干了,什么时候想清楚再什么时候回来!”而后才跟余妙音道:“看在章文耀院长的面上,我让杜医生给您赔个不是,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在谷院长的威逼下,杜医生不甘愿地道了歉。“同志,对不起,是我不好将个人情绪带到了工作中来,我一定会改正做个好医生。”余妙音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要不是我男人说你这人单纯好骗……不是,真诚善良,我这次一定不能原谅你。”杜医生听到“单纯好骗”这几个字时,脸都快扭曲了。余妙音权当没看到,继续扮演着一个唯男人命是从的蠢女人,让杜医生重新给抓了药后,又声称怕杜医生故意乱抓药谋害她男人,让杜医生将药材一样一样分开包,直到将杜医生折腾得够呛。谷院长生怕余妙音还要闹腾,不等余妙音掏钱就说:“杜医生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会自掏腰包把药钱补上了,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余妙音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那就多谢杜医生慷慨解囊。谷院长那我就先回家了。”谷院长一直将人送到院门口,看着余妙音骑上自行车才折返回了办公室。一回到办公室就将杜医生一顿臭骂,“你差点闯了大祸,你知道不知道!这种没根的男人最是阴晴不定,他反正没了盼头想要弄死你,弄死我们医院只要耗着就好……”谷院长怕事,索性让杜医生回家反省几天!就怕陈良宵夫妻俩还要来闹腾。余妙音压根不知道她这么一闹,杜医生被停止在家反省了。她这会儿正骑到半道,自行车链条竟然断了。余妙音欲哭无泪,只能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走了十几分钟,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冻麻了,身后有自行车的响铃声传来,余妙音推着笨拙的二八杠自行车往边上让了让。谁想,身后的自行车依旧不依不饶地响着。余妙音又往边上让了让,可铃声依旧不依不饶地响。叮铃铃叮铃铃……余妙音转头都骂:“这么大的路都不够你骑的,你是想上天呀……”那哈出来的气一团一团的,等雾气散了才看到了陈今弛的脸。余妙音忍不住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陈今弛,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打铃做什么!”陈今弛被余妙音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他都打了几次铃了,余妙音都只知道埋头推车,能怪他?他也怕认错人啊。毕竟这大冷天,女同志在外全是清一色的花棉袄,红围巾捂住口鼻,只露出个眼睛。让他咋认?算了,看在她拎着药包的份上,鬼鬼祟祟就鬼鬼祟祟吧。“需要帮忙吗?”余妙音点头,“当然需要!我的链条断了,你有新链条吗?”陈今弛很想问问余妙音的脑子,谁家好人出门骑自行车会带个链条?在余妙音期盼的眼神下,陈今弛只好实话实说,“没有。”那你说屁?!余妙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害她白期待了。转头就继续哼哧哼哧推车,忍不住骂骂咧咧:“余哲这傻子,也不知道从哪个奸商买来的二手自行车质量不过关,才多久链条就断了……”陈今弛:……感觉有被冒犯到。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当初要不是见阿哲天天趴回收站蹲二手自行车,他也不能与回收站工作人员说好了,偷摸地将他的旧自行车改造一番低价卖给了阿哲。为了收买回收站的工作人员,他还添了两块钱!就这,还奸商?!天底下的奸商都自己添钱哄人开心的?他这辈子算是欠了他们兄妹俩的!罢了罢了,想想药包,想想舅舅,他不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虽然我没有链条,要不我帮你推?你先骑着我的车回去?”余妙音猛地回头,“真的?!那我不客气了!”看着他的自行车越来越远,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小点点,陈今弛开始忍不住怀疑:余妙音刚刚是不是故意博可怜,好骗走他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