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永远从草原吹来雪山,带来热闹和王庭的那批人。
无覆晚间宴席的时候见到了今年的阿苏弥,他的座次往前进了一些,没有坐在最末端了,除此之外他好像和去年没什么差别。特别是无覆看他,他永远最敏锐地察觉。
小王子端起酒碗,趁人不注意,遥遥地敬了佛子一回。无覆是不喝酒的,无从回敬,阿苏弥就冲他隐秘而狡黠地眨了眨眼。
结果无覆回去后,阿苏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柔软又温热的手心从后捂住无覆的双眼,无覆感受到指腹微微搭压的力度,而指腹上的螺纹,仿佛每一世很浅的缘分。
“猜我是谁?”
来人故意压低声音。
“阿苏弥。”
阿苏弥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一转身,坐在无覆旁边的跪垫上。暗红色的绒垫,四方车了一条五彩缝合布,像今晚阿苏弥的装束,红袍子,发辫里五彩的珠子。
这样近看,无覆发现阿苏弥眉眼展开了些,摆脱稚气,不变秀丽。
“殿下变化很大。”
阿苏弥听后一喜:“对吧?我还长高了,佛子大人看出来了么。”
说着,他站起来,笔直挺拔着在无覆面前转了一圈。
他转身时长长的辫子跟着飞扬,像小姑娘旋起的裙边,去年那缕被削断的鬓发,今年单独编在胸前。
无覆知道阿苏弥不会编辫子,也没耐性编。以前阿苏弥有几次在清晨故意避开一众仆人,单袍赤脚跑来无覆这,那些披散的长发在无覆洁白的僧袍上流泻,然后仰起脸耍娇:
“哥哥给我绑一回辫子吧,不用那么复杂的,一个长辫子就好。”
那可真为难无覆。
无覆毕竟不蓄发,又怎么懂得为人梳长发。
最后半耳一手提王的鹿皮靴,一手拿鹿皮袋,解开袋子的抽绳,里面有梳子和满满的珠子。阿苏弥就坐在无覆身边的蒲团上被半耳摁着肩膀梳头,无所事事的王玩着自己胸前编好的辫子,又瞅瞅佛子头顶青青一层的发茬,忽然叹了口气。
“哎。”
无覆记得这些往事,所以猜出阿苏弥今天这么漂亮的辫子应也是半耳给他编的。
“殿下的辫子很漂亮。”
转圈显摆自己长高飞快的阿苏弥停下来了,他认真看了无覆两眼,然后笑叹道。
“果然就像老话说的,得许久不见的人才能看出变化,什么长高,什么辫子,王庭里从来没人和我说的。”
无覆觉得,今年的阿苏弥或许是学会了用自嘲来消解他不被在意的苦涩。
那他就还是那个惹人怜惜的阿苏弥。
“会有人与殿下说的。”
阿苏弥问。
“就比如佛子你么。”
内容与称谓都失礼,被第三人听到要斥大不敬。
但无覆的回应宽恕了小子的无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