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男客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裴承赫在院中投壶玩乐,女客则多是聚在室内品茶说话。
屋里的女眷有上至花甲的老妇人,下至总角的双髻女童,按照与主家的亲疏远近排序坐着。
乔芝身旁坐着嫡亲舅母与表妹,出嫁那日都没好好与她们亲近,此时三人亲亲热热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乔芝作为焦点,再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这么多双眼睛,是以她打起精神维持仪态,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像礼仪模子中刻出来一般得体。
有这样一位出众的姑姐在前,在场到了适嫁年龄的姑娘们纷纷有样学样,言行比对着乔芝学得仔细。
家中有女儿的夫人们自然乐见其成,于是赞扬乔芝的好话更如流水一般地说着。
王澜珍听着乔芝被夸上了天,却没什么吃味妒忌,而是一反常态地笑得和蔼,仿佛出人头地的是她亲生女儿一般。
有人说道:“我从前听闻裴世子不善,如今沾姑奶奶的光见了两回,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呢!想必世子私下里待姑奶奶应当也是甚好!”
无论私下真相如何,乔芝当着外人的面,自然是选择粉饰太平。她笑道:“世子瞧着面冷了些,却是个心实的。我也不怕伯娘您笑话,在我看来,恰是这样的才叫人安心呢。”
“可不是!自姑奶奶幼时起,我就瞧出是个福泽深厚的。瞧瞧!现今谁的福运能比过姑奶奶去?都说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咱们姑奶奶这是两头占两头强!”另一个坐得稍远的妇人立即接话道。
略带乡音的讨喜话惹得满堂附和,一时间欢声笑语更甚。
王澜珍与赵妈妈对视一眼,含着笑悠悠道:“这做母亲的总是要贪心些,一来,愿女儿女婿恩爱和睦,二来,还要愿女儿早日开花结果,给夫家多生几个嫡子延续香火。”
王澜珍没料到随便一出试探就得知了裴承赫没与乔芝同房的事。
新婚夫妻不同房,除了裴世子不喜乔芝,王澜珍不做他想。
有了这条消息,再看乔芝如何得意如何风光,王澜珍都认定了乔芝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既然乔芝仍是清白身,王澜珍怎么能不抓住机会戳一戳她的痛处?
王澜珍的话得到了在场妇人的一致赞同,众人又纷纷附和起生儿育女的话题。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听闻世子院里还有两个小妾。”
立即有人痛心疾首劝道:“好姑奶奶,您可千万当心,莫让妾室越到您前头去。”
乔芝依然还是那副得体的笑容,她轻飘飘看了一眼王澜珍,笑道:“各位伯娘婶嫂关心乔芝的好意,乔芝感激不尽。只是母亲关心则乱,竟将拦起门来的体己话拿出来说了。这屋里有不少小丫头在,咱们还是说些松快话题的好。”
一番话说完,乔芝停顿片刻,又正色道:“我是世子明媒正娶的正妻,享正妻之尊,依律当为世子梳理内宅、排忧解难,而非夺宠争斗。妾室之类的话,往后请勿提及。”
明明乔芝笑着的时候是那样温婉贤淑,可此时收了笑眼,不容置喙地说着话,又无端令人畏惧。
方才还七嘴八舌热热闹闹的房间,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王澜珍环视一圈,见众人看向乔芝的艳羡目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增添了一丝敬畏,不禁有些气结。
不过乔芝对生儿育女避之不谈的态度,也让王澜珍得意不已。
若乔芝与裴世子感情甚笃,纵使她王澜珍百般手段也翻不出来水花。可若是夫妻不睦,那她能施展的地方可就多了。
三朝回门,申时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