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般的清婉,像是出水的芙蓉。
那视线微微有些刺,侍从登时便要露刃,但陆卿婵却懒得再管。
她从前跟着长公主出席各类宴席,早见过比这更尖刺的视线。
只是看她,又不是指着她的鼻子骂牝鸡司晨、祸国殃民。
她管他们做什么?
进入厅堂以后,陆卿婵便让侍从们先候在外间,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厅堂里站着的人不像外间那般杂乱,多是有地位的人,有些人她原本就认识,有些人早就没了半分印象。
赵崇站在人群中,并不够打眼,以至于陆卿婵差点没有注意到他。
他满脸震惊地看向她,大张着嘴说道:“卿婵,你怎么过来了?”
赵崇似乎也没想到陆卿婵竟会亲自过来。
他有些手足无措,神情也呆愣愣的。
但陆卿婵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她直直地看向那站在高台上的年长男人——薛氏的当家人薛融。
他一身黑衣,握着手杖,神色肃穆。
因眼型狭长,看人时总会无声地带着些轻蔑。
薛氏是毋庸置疑的名门,且是土生土长的河东世家,跟自琅琊外迁来的柳氏还有不同。
前朝的时候薛氏与柳氏分庭抗礼,直到今朝才渐渐地没那么显眼,但也到底是一等一的簪缨世家。
不过薛氏自诩门第,素来瞧不起寻常人家。
陆玉最善趋炎附势,又主政并州十年,却始终没在薛氏这里讨到好处,便是因为于此。
不过陆卿婵对薛融这张脸有印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十余年前她欲往薛氏族学进修的时候,拒她的人正是薛融。
那是很旧的事了。
但在与薛融对上视线的时候,沉埋的记忆瞬时回溯而上,变得无比清晰。
陆卿婵微扬下颌,轻声说道:“不过是家事而已,竟引得诸位世伯、世叔都过来了。”
她看向薛融的目光冷淡,又带着少许的疏离。
那副姿态是当真像极了柳乂,即便她面孔柔美,气势也是分毫不差的。
陆卿婵的神情沉静,就好像并非是孤身一人,而是身后站着千军万马。
薛融的眼里没有情绪,冷而漠然。
“经年未见,陆姑娘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他眉眼微挑,“姑娘与使君两小无猜,即便是到我府上做客也常常牵手,真是令薛某怀念。”
薛融话里的意思昭然,便是在讽刺她与柳乂的事。
陆卿婵很不客气地回道:“哪里比得过世叔牙尖嘴利?”
她几乎没有细想,便直接说出来了。
王若站在外间,听到她这句话差些就要笑出声。
饶是薛氏的众人也着实吃了一惊,不是说陆卿婵最是温婉隐忍吗?怎么竟会向长辈说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薛融微微愣怔,正要淡声开口,赵崇便急着抢白道:“卿婵,你这些天都没来官署,是又犯了痼疾吗?”
他眼里一派深情,那急匆匆的模样却只令人生厌。
什么紧要关头,竟还真满脑子情情爱爱。
陆卿婵多日没来官署,早就引了众人的疑惑,赵崇还以为她是又发了什么病症,方才应了薛氏的谋划。
但她仍旧没有看向赵崇,只是向薛融说道:“何必此时问我,这事世叔不是更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