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太后便又咬着牙说道:“出去,卿婵,先别让我看见你……”
这个不久前还觉得她忠心耿耿的人,现今没有任何预警地宣判了她的背叛。
陆卿婵的唇紧抿着,在嬷嬷架住她的手臂之前主动站起了身。
太后的怒意再也不加遮掩,她恶狠狠地看向陆卿婵,像是在看着一个罪不可赦的人。
拂袖时太后失手打碎了杯盏,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
精致的杯盏碎若齑粉,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陆卿婵没由来地想起三年前她与柳乂争吵时,那盏被柳乂失手打碎的莲花灯。
她至今还记得,用手指拢起、攥住琉璃碎盏的感触,粘稠的鲜血在指缝间流淌,顺着手臂往下滑落。
痛意之外,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陆卿婵又忍不住地想起张商,事实上她只在四五岁时见过他。
因她是陆玉的嫡长女,张商还亲切地将她抱在怀里过,和蔼地称赞道:“你这姑娘,眉骨生得漂亮,是个能撑起大梁的人。”
这话当不得真,陆玉却高兴了好久。
两年来无论长公主威逼利诱,陆卿婵都始终不肯展现分毫才学,为的就是远离宫闱争斗,不再走上父亲的老路。
可最后她还是走了上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力量在推着陆卿婵,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那方寸之间。
他想要折断她的羽翼,想要毁掉她的志向,就只想将她囚禁在掌心里。
陆卿婵紧握住胸前的玉佩,忽然有些不太愿多想。
从慈宁宫离开后,陆卿婵没有被带回含章殿,而是被关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宫室里。
宫室里阴冷晦暗,颇有几分骇人。
就在殿门快要掩上时,一位嬷嬷忽然走了进来。
陆卿婵回身抬起眸子才发现是张嬷嬷,长公主最信重的宫人。
“总算找到你了!”张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别怕,卿婵,千万别怕。”
张嬷嬷虚虚地揽住陆卿婵,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庞。
陆卿婵看了眼殿外的人,稍稍低下头,避开了张嬷嬷的抚摸。
张嬷嬷的神情微动,缓步上前,随她一起进入到了宫室里。
“委屈你了,卿婵。”张嬷嬷用气声说道,“都是意外,你且先忍忍,娘娘现今正在气头上,等她冷静过来会明白的。”
陆卿婵的身形瘦弱,连张嬷嬷都能轻易地将她揽住。
“有心人想要陷害你,故意买通了人。”张嬷嬷低声说道,“赵侍郎那边也是亦然。”
她捧起陆卿婵的脸庞,轻柔地抚了抚。
那点湿润是柔软的,像是皑皑的雪,忽然化在指尖上。
“李荣想推脱祸事,故意说韩让与赵侍郎有旧识。”张嬷嬷声音很轻地问道,“卿婵,那些信笺都是伪造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嬷嬷……”陆卿婵仰起头,呢喃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就好像抄家那日似的。
只是一夕之间,所有的事都变了。
陆卿婵很想说她听不懂,她不知道太后和张嬷嬷在说什么。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嬷嬷忽然有些悲伤地说道:“牝鸡司晨,卿婵,你说不出来这种话,对不对?”
“卿婵,公主待你有多好,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的言辞委婉,透着的深意却极为尖锐,“为了将你带到含章殿,为了让你坐上公主少师,你知道公主费了多少功夫吗?”
张嬷嬷不会像柳乂、赵崇那般直接说陆卿婵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