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怜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莲花的图样,这个荷包她偶尔用来装一装贵重的东西,现在里面装着一点草药。
那个女孩……
林流霞看她走了神,再看了眼荷包,知她想起了两个婢女,真心道,“如果她们知道你有了宝宝,也会很高兴的,从前她们就盼望着。”
宋怜知道,可这几日因着怀疑有了身孕,除却荒诞不真实以外,更多的竟是慌乱,隐隐的烦闷。
她如果有了身孕,势必要带回宫里,寸步也难行。
也许高邵综会让她出宫走走,却绝不会允许她去关中,或者旁的地方。
她见过怀有身孕的女子,行动不便,身体难受,很难有精力好好做什么事。
且生孩子九死一生,她想过各种各样的死法,如果这辈子是死于有孕,是如此荒谬。
倘若能顺利生下,她还能顺利出宫么。
许多女子,诞下子嗣以后,被迫留下了许多的病症,身体变得极其不好,精力也大不如从前……
她茫然坐着,细细品味,竟是越来越忐忑不安,心烦意乱。
不免又想象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
她本不是良善的人,受过很多伤,孩子会不会被她带累得不健康,从出生起就没有一个好身体,她晚上看不清东西,会不会传给孩子,害它也同她一样……
她能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好母亲么。
她能教育好孩子么,会不会将来又是另外一个宋怜,无数次有过后悔出生的念头……
她能给孩子幸福么?
如果孩子是男孩,那么哪怕他不优秀,不聪明,不漂亮,他大概都可以成为太子。
如果是女儿,倘若她想做太子,想做皇帝,却做不了,用尽了力气,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得不到,还是不被认同,岂非重复她的路,一辈子不得欢颜………
林流霞见她脸色惨白回不了神,陷入什么纷乱里一样喊不醒,逾越地探手晃了晃她的肩膀,“你怎么了,孩子的父亲不是高兰玠么?”
宋怜摇头,那晚她和阿宴什么也没发生。
林流霞倒不觉得有什么,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是宋怜的孩子,他都喜欢,谁要来害,谁就是他的敌人。
林流霞不爱同旁人打交道,不过因为生得一颗七窍琉璃心,看一眼,便能看透旁人心中所想,他蘸墨的手一顿,重新给她把脉,再开口心中不忍,“已是三个月的胎相,胎脉比寻常婴孩儿更为强健,你的身体要流胎儿,极有大概率会丢掉性命,侥幸活了,也会缠绵病榻,不如生下来,你不想养,丢给高兰玠养即可。”
见她脸色苍白如纸,面上皆是惊惧惶然,又道,“不想给姓高的,也可以给我养,我缺个徒弟。”
以姓高的对她在意的程度,怎会孕三月都未发现,无非是担心她不愿,所以佯装不知,待胎儿过了能流的时日,她不得不生下胎儿,新朝的子嗣也就有了。
他对高邵综本无好感,此时更是不喜,最要紧的,倘若她愿意同高兰玠生下子嗣,得知有孕,便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旁的办法。
多思多虑伤身,他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让她回神,“不要想太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它是不该来这世上的,等生下来,我一针毒针,它也就不存在了。”
叫他看来,宋怜不想生下的,被强迫生下的,那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他见过许多女子死于生产,若不是她自愿的,那姓高的便着实令人作呕。
当下只能想办法保住她肚子里的恶兽,好叫它不至于伤到她身体。
林
流霞索性也不写了,收了笔墨,“我去配药。”
宋怜拉住他,“不要让人知晓了……暂时不要让人知晓了。”
林流霞有些困惑,不过没有多问,点头应下,怎么来的,又怎么出去了,出院子的时候遇见端着饭食的婢女,一眼看得出对方武艺超群,对高绍综的恶感又添了三分。
他有点想去京城,一把药把这阴魂不散的人毒死算了,但想着宋怜在接下来的七个月里极凶险,只得先歇了心思,又知她若心情抑郁,对身体极为不好,又道。
“你曾期盼过有个孩子么?你的母亲和妹妹,可曾期盼过你有孩子。”
宋怜怔忪,林流霞又道,“它既然来了,那就来了,你的母亲和妹妹,定也希望你有一个家人的。”
林流霞果断道,“是个女孩儿,我能看得出她很乖。”
他知她是极不喜欢男孩儿的,见她听是女孩,手不自觉放在了小腹上怔怔出神,知她必定是想起了那个他无缘得见的妹妹,心下微松,她若能带上一点期待,至少这七个月会过得轻松一点。
第185章京城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