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摇头,“新政施行刚见成效,北疆投入的财力巨大,四年内换人,恐怕损失巨大,主君便是想动我,也不会是现在,谋定后动,否则我不会冒险回城。”
沐云生听得连连摇头,“你恐怕还不了解如今的高兰玠。”
他秀气的眉皱得死死的,心里挂忧,宋怜野心勃勃,不是好相与的,照这么下去,说高兰玠不会色令智昏,他都不是那么坚定了。
他免不了叮嘱一句,“在和宋怜相关的事上,他耐心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君子,丞相好自为之。”
张昭不语,他手中有北疆北部十九郡新测绘的舆图,兵防财税粮仓一应注解得清楚,若是高绍综当真愿意她位列三公,统领百官处理北疆政务,这份舆图能给她些许助力,只是若直接给她,是一定过不了高邵综,到不了她手里的。
张昭将舆图递给沐云生,沐云生翻看了,答应以自己的名义转交给宋怜,以宋怜的才干,若肯辅助北疆,北疆又多一能臣,没什么不好。
他朝张昭挥挥手,“回了,你也早些走。”
他知宋怜的性子,两人不会闹起来,便也不回王府,且好友定了军策,只待农忙一过,便会发兵京城,他掌管斥候信令,需得早些去京城做些安排。
两人回的茗院,厮混一夜,宋怜醒来时已是午后了,高兰玠不在。
她给院子里的草药浇了水,知道冯老酉时出门,虽是身体酸软腿脚使不上力气,还是随冯老一道出行,出城这一段她可以乘坐马车,从长治到长云山还有两日的路程是官道,她也不会耽误老先生。
为了学医,宋怜是拜了冯老为师的,知道她要去,冯老立时答应了。
一共去了两辆马车,驾车的人一个是王极,一个是虞劲,后头还远远缀着七八人,有男有女,都是侍卫,宋怜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朝一直暗中关注她的王极道,“我不打算跑,带这么多人十分浪费。”
王极有些脸热,“冯老先生最喜欢往深山里去,有时为了找一个药材,漫山遍野的跑,多带几个人,到时候可以帮着一道,速度也快些。”
主母说不跑的时候,神情平静,若非早知道她的打算,王极都要信了。
主母平素虽不习武,也不做农事,手不经用,但光凭栽种院子里那一里的草药,不会把手掌都磨出水泡,指头上都起刺皮了。
院子里翻新的土,也太多了些。
从主母手指上起了刺皮,主上就叫人注意着了,平素不过看破不说破罢。
这次出行,除却这十一名明面上的侍卫,另还有二十几名暗卫,离马车最少有一里的距离,并不打眼,但只要信令一出,立马便能汇集过来,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王极紧绷戒备了一路,到达距离长云山还有二十里山路,需要弃车换骑马的时候,主母依然没有动作,他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一旦进了山,再想逃走就难了,山里面人烟稀少,而他们是惯常在山林里混迹的斥候,主母不能乔装混进人群里,隐藏在山里便是暂时脱离了他们的视线,也极容易被寻到。
他脑子里便闪过百八十种可能。
譬如冯老已被主母策反,亦或是暗卫侍卫里有至少三五人已被主母暗中收买,此行助她脱离北疆。
再譬如他们对长云山地势了解错误,山那边是另外一处不打眼的城镇,或是有连通江淮的溶洞等等……
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王极回神,对上主母平静的目光,讪笑着摸了摸脑袋,把水囊递了过去。
宋怜猜得到他脑瓜里在思量什么,劝过了他不听,也就不管了。
冯成高兴收了一个好学的好学生,也看得出来这半生颠簸的女君悒郁不得志,有心想让她远离那些纷纷扰扰,一路上便拉着她看林里山间的花花草草。
他尝过百草,也识得百草,一些松柏下不起眼的花木,在他眼里都有用处,宋怜跟着学了一些。
如此走走停停,用了两日的功夫走到长云山,当晚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上山,宋怜想看云海,一行人便在山顶云崖峰一处高地旁扎营。
这一日天气不大好,乌云遮盖,没有日出可看,冯成要找一种名为云参的奇珍草药,宋怜先帮着找了一日,第二日清晨看完日出,她便支使王极虞劲去帮冯成寻找草药。
遥远的山脉里传来山虎的嘶鸣,部分侍卫去探查情况,部分守卫营地,方圆百里的山脉笼统称为长云山,实则里头这些山峰连名字也还没有,云崖峰是王极几人临时起的称呼,也一并标记在了舆图上。
几人在山里时间空闲,一时兴起,便用佩剑在山石上刻下了云崖峰三字,此山便有了名字。
辰时刚过,朝阳初升,山涧里云雾缭绕,光破开迷雾,林中云海似被镶上一层金边,美轮美奂。
宋怜朝崖边走去,她速度不快不慢,仿佛只是似昨日一般,要去石崖边看风景,只是在靠近山崖边时,窜出来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
宋怜被吓了一跳,扫了眼右侧丈高覆满苔藓的青石,温声问,“师父,你不是去采药了么。”
说着又看了眼日头,“不是说那云参要在午时前挖起来最佳吗?没有多少时间
了。”
冯成紧盯着她,目光锐利,“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怜心头一跳,从容道,“师父你不觉得早上的长云山很漂亮么?”
冯成可不信她,长云山山势嶙峋,奇观不少,到半山腰的时候,长云山云海奔腾,不见她多看一眼,说是学医,多少奇珍在她眼下,不见感兴趣。
反而是对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感兴趣,还几次想把暗卫支开,现在人被她支去了半里外。
不是所有寻死的人,都会大吵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