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阊没有资格为她殉情。
高邵综启唇,唇角勾着冰冷的弧度,“是与不是,撬开坟冢,一看便知。”
高兰玠绝不会无的放矢,陆宴扶着案桌,冰凉的血液恢复了热意,他心底涌出狂喜,心念电转之间,心底希冀的种子生根发芽,是了,改建明华殿,不一定单是为了把砖石换成木材,也可以从中修建夹层夹道,李代桃僵。
“……可来福福寿不会认不出她——”
高邵综冷笑,“平阳侯不止一个女儿,且这个女儿样貌同她有四分相似。”
陆宴知是宋怡,此女因与她有四五分相似,却处处比不过她,未及笄前仗着母亲得宠,时常欺辱她,平阳侯府获罪,宋怡受牵连,流放岭南……
岭南……
高邵综声音冰冷,“似平津侯这般蠢而不自知的人,终是害人害己,日后做事,还请掂量些轻重。”
陆宴心中怎无憎恶,往外走时,已是冷了神色,“若非定北王制造凶兵,步步紧逼,蜀中怎会让人钻了空子,她岂会被暗害。”
他话语落,已出了茶肆,朝守在外头的张青道,“回府。”
他想此刻便去翠华山,只得暂时按捺,此事需做得隐蔽,否则打草惊蛇。
他心中焦躁,对身后那近乎阴毒的目光视而不见。
临走叫了守在另外一边的王极,交代了一句,急匆匆回府安排。
王极进了客舍,似进了冰窖,连呼吸也不敢,他们几人的兵器是锻造营新出的,近来凡来回禀,便都不敢带了,来京的路上,有一夜他听见主上问沐先生,是否因他锻造凶兵利器,却叫她受了报应的应症,受烈火焚烧而死。
平津侯这句话,是诛心了。
但主上句句问人怎么不早死,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王极回禀方才平津侯交代的消息,“平津侯告知属下,明华殿的事,除了李珣,许是还有兴王府元颀。”
只高平一役,女君待这元颀,也是有恩的,且兴王府势弱,不足七万兵马,还不如前来投奔北疆的秋家,怎敢做下这样的局。
“且当年他将那九名女子一一送回家乡,路上多有行侠仗义之举,蜀中有难,他又多次出兵相助……”
他便怀疑那元颀对女君起了什么龌龊心思…………
高邵综蹙眉,铺开京城舆图,吩咐道,“让虞劲去查元颀,另外取皇宫舆图来。”
实则他已有七分可确定,此事与元颀有关。
只看他这些年谏议兴王造船建港,招训水师,便知其图谋不小,只是兴王府地处偏远,弹丸之地,不是可以争夺天下的疆域,一直以来便也不起眼。
他训练水师,其意必定是在江淮,只是江淮有陆祁阊坐镇,此人既得世家拥戴,又有寒门子弟追随,百姓只盼江淮千年百代皆是这一个郡守令当政,三十七县如同铁桶,兵强马壮且粮草充沛,兴王府便也一直不敢动作。
此后无论是蜀越、大周军,兴王府并未夺得一寸地,若她不出事,天下大势已定。
但若没了她的辅佐,北疆京城相争,兴王府一可坐收渔翁之利,二可乘乱浑水摸鱼,
只要天下一乱,兴王府,元家军,便可有称霸的机会。
高邵综吩咐王极,“恐怕是兴王府的人拿走了兵器谱,把盯着蜀中各处的斥候撤回来,盯着兴州。”
“是。”
沐云生从外头进来,恰好听了消息,忍不住道,“好歹毒的心思,叫李家军也用上新兵器,好同北疆两相消耗,这人往年我偶然见过一次,分明是个爽朗的性情之辈,怎会变成这样。”
高邵综不语,押了押发胀的额头,阖眼思量,元颀会将她藏在哪儿。
京城,或是已被带出了京城?
沐云生目光落在案桌前的舆图上,坊院街宅一一绘制了,极为繁复,在京城已极不容易,若是被带出去,如今已过去两月,天涯海角也去得了。
他道,“恐怕是被关起来了,若是密室,又难了几分。”
高邵综睁眼,眸底暗芒闪过,“让林江去躺京造署,从西、南两向开始查,查所有在其名下但住户不是户主的宅院,偏僻且安静的。”
沐云生此来京城,便是为了帮好友查宋女君的事,听了不消片刻,便也想明白了。
那元颀若当真有野心,又亲眼看着她将一无所有的李珣扶上了帝座,怎会不心动,纵是囚禁,只怕也会加以粉饰。
他看了看天色问,“都安排好了,现在去翠华山么?”
宋怜半靠着迎榻,阖着眼听风吹过清竹的声响,她成日躺在这里晒太阳,已能从日头的温度判断是早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