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旋与太孙本身身量并不同,许是用了些装扮的手法,看起来竟差不多了。
他将太孙的举止神态学了个十成十,穿着这身银甲,他们这些朝夕相对的近臣乍一看都难分辨,更不要说将士们。
声音略有不同,一句伤风风寒也能搪塞过去。
云氏的侍卫出去后,守在外围的侍卫便远远退开了,张淼有些不满,先压下不提,只低声问,“依夫人看,是什么人要害殿下,斥候营那边多久能查到殿下的消息。”
“先生稍安勿躁,想必不日便会有音讯了。”
宋怜扫了眼几人,温声道,“寻找殿下的事不可声张,几位需如常处理政务,过几日再看。”
另外吩咐林圩,“去请医师来给‘殿下’治伤。”
林圩应是,与陶正一道去办,张淼额上折痕深了几许,朝李旋略行了行礼,急匆追着林圩陶正出去。
厅堂里只余下两人。
肩上的伤是伪装,李旋一脸苦大仇深,“太孙一事,夫人有什么头绪么?”
云夫人说服他假扮殿下的理由,他没法反驳,他
对殿下忠心耿耿,自问问心无愧,但将来若与同僚起了龌龊,这就是对方攻讦他最好的把柄。
也当真担心殿下会出事。
宋怜倒了盏热茶,在案几旁坐下,指腹无意识抚着茶盏,思量萧琅失踪的事。
起初她同张淼想的一样,猜是京城的人掳掠萧琅,李泽残暴,要活捉萧琅带回京城惩戒折磨也不无可能,但时间已经过去五日,属地太孙失踪的消息依旧没有传开,实在有些奇怪。
若是李泽、或者其余诸侯王掳走了萧琅,不管萧琅活没活着,传到蜀中的消息必定都是死了。
她差福华福寿一一排查这些年与萧琅有过节仇怨的,包括廖安的遗部,也并未发现异常。
宋怜朝李旋道,“除了每日去一趟军营,这几日你借养伤的名义留在府中,莫要出府走动。”
李旋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但先前他见段崇明段先生、丘荣田老将军二人待她毕恭毕敬,便知她的身份恐怕不止太子旧人这般简单。
那张淼颇有些谋才,平素眼高于顶,追查太孙殿下的消息,连查几日没有进展,急得要问她如何办。
她身边想是养了不少能人,太孙分明不在,但需太孙处理的蜀中政务,今日竟都一一送往各处,他以李旋身份接到的越军收编策议,先不说字迹与太孙一模一样,便是里头的荐策,也只有让人叹服拍案的份。
李旋应了声好,“听凭女君差遣。”
宋怜唤福华进来吩咐,“这几日分两营的人护送‘殿下’安全,明处一营,暗处一营,暗处的护卫盯着接近郡府和殿下的人,无论是何身份,随时来报。”
“是。”
李旋猜到了她的用意。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掳走太孙的人眼看太孙依旧‘在’零陵城,必要来探查一番,时间越久,想必越是坐不住。
李旋不由失礼地去看那女子,那明丽倾城的容色叫他不自觉避开视线,折回再看时,惊愕地失声,那精致的眉眼竟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当年在军中给他传令的秦小将!那个周大人身边,已经解甲回乡了的传令兵!
李旋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无数念头从脑海中闪过。
宋怜唤住福华,另交代了一事,“传令让京畿、蜀越两地的斥候散布消息,便说新帝李泽遇刺驾崩了。”
福华没有多问,领命去做事了。
李旋张大的嘴巴又合上了,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她这样做可谓一箭双雕,一来总有人相信无风不起浪,李泽暴毙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惹得十三州揣测,大周军人心惶惶,于蜀中有利,二来将来纵有人再传蜀中太孙失踪暴毙的消息,真真假假,反而不容易令人相信。
外头有府医求见,宋怜起身,路过李旋身边时轻声叮嘱,“殿下身边的臣僚待殿下衷心,必会怀疑我们假扮太孙的用意,恐怕时不时会来刺探你是否别有用心,言行切记小心,勿要引起误会。”
李旋是武将,也知人心,听到外头张先生求见的声音,还是有些无言。
宋怜朝他无奈笑了笑,出了厅堂,沿着青石路绕出郡守府,远远见屋舍瓦沿上有些积雪,抬手接住落下的雪粒,黛眉轻轻蹙起。
蜀越两地便是落雪,不待片刻也尽数化了,北地此刻只怕积起了三尺厚,掳走萧琅,目前对北疆基业并无益处,但这些年那人性情大变,行事越加令人捉摸不透,此时掳走李珣,借此要挟她或是给她一个教训也未可知。
若是高兰玠掳走李珣,想从他手里救出李珣,并不太容易。
她也不费人力物力去查,到了清莲备下的客舍,提笔写了封信,拿着信去了后院。
战乱方歇,出门的人少,客舍平素没什么人,清莲租赁下客舍,客舍掌事乐意之至,收拾了后院亭台,宋怜沿着石子路走至阁楼前的旷地,四下观察,并未发现异常,开口道,“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