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梅生得似红色宝石,晶莹剔透,烈日的光晕里,光看着,便十分可口诱人。
宋怜目光落在那手指手背的划痕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并未再流血,只他手型漂亮完美,上首的伤痕便十分碍眼。
他声音低沉沉冽,“味道酸甜可口,不防尝尝。”
宋怜几番提起心力,作用却不甚大,最终抬手去拿两枚山果,只手腕被轻轻圈住。
力道并不紧,没弄痛她,宋怜往外挣了挣,没挣脱,感知到被压住的脉搏,抬眸看他,便明白他其实是在同她把
脉。
片刻后方才松开。
他声音带着迟疑,“你可还好?”
那双黑眸严冷漆浓,看不出情绪,但马背上微僵的身形,透着他的挂心。
宋怜便自觉出卑劣,想借机坐实受侵这件事的话一时没说出口。
她一语不发放下车帘,靠回车壁时,才发现两枚山果依旧握在手心。
些许香甜的气息在马车里蔓延开。
宋怜垂下眼帘。
高邵综看不见她的神色,只是她取走山果时,轻触掌心的指尖冰凉,纤细的手腕也是寒凉的。
有婢子踟躇过来,似有事需回禀,高邵综收回手掌,握住缰绳,开口道,“傍晚天凉,你多穿些衣裳,原先那块琥珀石不慎丢失,广汉城外寒山寺里梨花盛开,央你再给我做一枚琥珀石,我在广汉等你。”
言罢,也不待她回答,沉冽的声音轻叱了声,驭马离开了。
清莲一直坐在角落里,心底担忧也不放在脸上,佯装云水山上的事不曾发生过,笑道,“季公子竟跟来了阳川,可见待女君是极真心的。”
宋怜靠着车壁,没吃手里的山果,只放去一边。
她不似高兰玠,她便从不做无用的事。
成海在远处戒备,见一行人相安无事离开了,跟着轻松不少,陈家在广汉有名有姓,成海来军营做事,纯粹是佩服周大人敢同阉党叫嚣的勇气。
萧琅虽是上官,成海同他相处,却更似友人,忍不住同他感慨,“那人身手当真了得。”
他把云水山上的事说了一遍。
萧琅认出了那人的背影,知是她的人,只是不知这季公子,是否已答应同她结亲了。
有将近千人被卖往十三州,需查出这些人的下落,照她的意思,此事闹得越大,追查得越彻底,他便越受百姓爱戴,于他的名声越有利。
回了广汉,除却勤学不辍的文课武课,他在律令司上值,每日审案结案断案,因后头有广汉郡守令府做支撑,断案时公正严明,刚直不阿,了结了许多案子。
下值时已是傍晚。
门口有两名老者正往府衙里张望,自蜀中起势,换了门庭后,府衙门前的空地便不再是禁地,百姓有事可以直接上门,若有冤屈,状告上官,也不需要再上刑。
刑案多了很多,但一一处理了,广汉府衙的名声流传很广,这大抵就是她说的经营了。
老者见了他,颤巍巍上前见礼,“草民见过大人……”
李珣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老者手里捧着灰布袋,往前递了递,“大人帮小老儿找回一双儿女,这是找回我一家的命了,老儿家贫,凑了这点家资,谢过大人,大人不要嫌弃——”
老者忙打开布袋子,露出里面的银钱,数十钱并不算太多,但对一个寻常农家,恐怕已是倾全家之资,李珣忙把袋子合上,四下看了看,并不十分放心,叫了个信得过的守军,让他送老者回去。
不待老者将袋子推过来,李珣便推拒了,“新上任的周大人定下了规矩,连同蜀军,不可收取一厘,否则是要丢官的,快回家罢。”
两人听是要丢官的事,不敢再坚持,诚惶诚恐的连连道谢。
守兵送两位老人离去,阳光暖和,李珣转入街巷,脚步轻快。
“哟,小公子这青天大老爷当得好,当上瘾了不。”
略尖细的声音从斜里传来,唇角带着的笑意淡去,李珣停下脚步。
是廖府的家仆周才,极得廖安信任的亲随,通常廖安找他,都是周才联系他。
周才抱臂瞧着他,冷笑一声,“小公子如今成了人人称赞的少年英雄,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吧?”
从云水山下来,仿佛隔着一世一样,再见周才,好似双脚能踩到了实处,便是知道接着的会是折磨,也不似先前那样不能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