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角度,完全是见多识广的坦然,但是在底下人的角度,就跟某种虚幻的概念忽然有了具体形象,并且化作真实出现一样。
“你好。”将他人的精神扭曲的罪魁祸首,丝毫没有负罪感,她甚至饶有趣味地看着告罪者,“能听到我说什么吗?”
丝毫不虔诚的告罪者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有一种见到神迹般的震惊,然后竟然慢慢屈身,曲腿下跪,他的嘴唇蠕动,说了什么。
阿黛尔依然听不清那些仿佛被磁化的声音,同理可证,对方也听不清她的话语。
但是这样面对面相对,就算听不到她也猜到他在说什么。
他在慨叹:“神啊——”
阿黛尔眨眨眼睛。
她看着他闭上眼睛,低下头颅,俯下身去,就像是要把自己蜷缩起来,再低到地面底下去。
整个世界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忽然动起来,那些破碎的椅子、地板、墙壁、帷幕,一切东西都朝向他的方向融化、扭曲,就像探出千万只爪子将他包裹。
意识层开始收束。
并且将他与阿黛尔隔开。
梦境即将崩塌的迹象为她感知,所以它根本无需她破解,反倒是此地的主人主动解放了意识层!
然后阿黛尔忽然明白这些意象代表什么。
从来没期望出现的“神明”真切地出现,比起亵渎神明,他的本能竟然是先封锁自己!
面对与她有可能出现的交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无条件退后。
未战先认输。
因此这所有扭曲的意象都是束缚他自己的!
不得不说,这种本能其实也救了他。
封闭自我也相当于排除了她的干扰。
驱逐她的时候,也相当于将她身上的负压驱逐出了他的意识层,不至于叫污染扩散得更厉害。
——多尼恩塔,金穗花宫——
黑衣的绅士摇晃了一下,依靠掌下拄着的手杖撑住体重,才没倒下去。
他动了动头颅,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剧痛与晕眩,但这个动作只能让混乱扎根得更深。
片刻后,他几乎以大毅力清空大脑,挺直腰身——因为总督蓝色的眼瞳正一动不动直视着他。
那纯净如天使般的颜容之上,微微蹙起的眉,显然是在对他“站着睡着”这个事实分外不解。
而这位大人解惑的方式一向简单粗暴。
温纳的冷汗已经渗透了满背。
“十分钟。”总督慢慢地说道。
庆幸的是,不管是因为他不想动用天赋、以致刚收敛的能力再度趋向不稳定,还是说对于这位下属还是存在一定的信任,所以并没有打开他的脑子解析他思维的意思。
总督只是点明他“昏睡”的时间门。
温纳的神经却崩得更紧了,所以他就活生生在总督面前“站着睡了”十分钟?
总督也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观察他“睡了”那么久?
他是真的克制不住睡着,还是说被强行拖扯入了梦境?
温纳无法判断,虽然他坚信自己的压力没大到这种地步,他也坚信自己不可能在总督面前放松任何警惕以致入睡!
所以一定是……
他一想起那个身影,立马头晕目眩,让人窒息的痛苦几乎是要排山倒海倾轧下来,他艰难地咬着牙后跟叹息道:“抱歉,我太累了。”
他慢吞吞地告罪:“追查反抗军的线路消耗我太多精力了。”
总督坐在那儿,睁着洁净得毫无阴霾的眼睛,看不出来究竟是信没信他的话,就像温纳也不敢想象,看上去这样平静的人,到底压抑着多少疯狂的精神力。
但他似乎并不准备计较温纳的冒犯。
他无甚意味地重复道:“反抗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