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或者说,在这里,一切以科技为范畴的事物都没有踪迹,它们自然暴露在恒星的光热与宇宙射线之间,或寒冷,或火热,被宇宙风环绕,因磁场而异变——这些星球中生活的人同样原始、落后、封闭,活得甚至连地面时代茹毛饮血的人类先辈都不如。
至少那个时代的人,仅仅需要抗争自然,而非抗争自然的同时,也要受到致命的压迫。
诡异之处就在此。
如果深蓝星域只是将这些星球当做可消耗的资源星,那么必定会不遗余力掠夺其资源,以深蓝的科技,完全可以用更便捷更有效的力量开采资源,而事实却是,深蓝让奴隶们在这些星球上自由繁衍、生老病死,虽然也逼迫他们以人力又或者低级科技工具挖掘矿产,却并不迫切地汲取星球的资源。
那位“伟大至高无上的圣者”,吝惜于让文明之光笼罩于此,仅仅给予奴隶们最低档次生命所需的生活资料,剥夺他们其余的所有权利,将他们的生命当成可消耗品。
仿佛只是为了折磨而折磨!
联军接收过深蓝星域的这类情报,但当那一切真正出现在眼前之时,还是受到了可怕的冲击。
不管是出于同为人的怜悯,还是士兵们有限的良心作祟,这都是绝对无法被接受的事实。
绯红星域在“覆潮之战”中的指挥官名为袁旌。
他在一个个满编的战舰游曳过宇宙,让自己的所有士兵都亲眼见证深蓝的荒唐、离谱、不可理喻,才打出了战争真正的旗号。
袁旌立在所有的战舰公共频道面前,严肃地发表演说。
“‘群星誓约’订立之初,三域划定疆域,约定互不干涉、互不侵犯。”
“现在我们撕毁誓约,跨越边界,本意是不守信、不道德的,这本是不义之战,本是侵略,是自不量力!可我们依然站在这里,面对深蓝可怕的科技实力,面对未知的流血与牺牲,我们依然站在这里,从来不是渴望战争,渴求厮杀,而是一种出于人性出于良心的怜悯!”
“我们认可,所有的人类皆是一家!”
“可你们相信,我们的兄弟姐妹在这里,竟然是被无限消耗的奴隶,是远离文明的原始人?”
“你们相信,人类竟然如同虫豸般渺小,被践踏、被愚弄、被剥削、被毁灭?”
“不!自由的群星联盟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残酷!”
“所有人类迎接的黎明绝不该有这样的黑暗!”
“我仅秉承着执政官的意志,向大家郑重宣告,我们的剑锋所指,从来都是——”
“解、放、深、蓝!”
……
战争之前,很早的时候,绯红执政官与中央总督曾有一次隐秘的对话。
面对死敌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即便是充满了嫌弃与鄙夷,都仍老老实实坐在彼此的座位上,进行这场必要的远距离的通讯。
金发的总督说道:“我只想知道‘圣者’究竟要做什么。”
执政官说道:“这同样也是我所想知晓——但你不能撇开深蓝人的问题不谈。”
总督需要资源,需要科技,但他并不想要接收原本的人口。
“完全的盲流、愚民,未受启蒙的虫豸!”他冷笑道,“而且以圣者的奴化统治,至少三代之内的深蓝人思想异变无法更改,他们是不必要的累赘。”
资源在星球本身,科技在深蓝上层,底层的庞大奴隶群体完全是深蓝星域人为创造的畸形负累。
荒谬、离谱、无意义,甚至无价值。
他们只是有着人类的外壳,却比虫豸都要低贱、渺小、微不足道,至少他宁可耗费更多力气,运输器械、运输劳工,重新建立星际航道,也不愿意消化原本的人口,将之纳入自己的统治。
他认为一了百了清除原住民的损失,比起接收原住民所要耗费的代价要少得多。
中央总督从来不讲人道主义。
执政官说:“深蓝的奴隶人口比两域加起来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