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拄着手杖的爵士正在与总督打商量:“我先离开了?”
总督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温纳爵士身形都僵硬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有没有要紧事你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赶着走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很有意思?
他很有修养,从不骂人,只是慢吞吞道:“不打扰总督叙旧。”
没什么旧好续,有一场仗要打倒是真的。
总督懒得跟自己的贴心下属翻白眼,直接冲他挥了挥手。
人家费尽心机要躲避的坑,他自己跳下去了,也不好非拉着人家也一起遭难。
温纳微微躬身,便悄无声息离开了。
阿黛尔没注意到这大厅中第四个人已经逃走了,她在观察黑蔷薇家族的主人。
烟灰色头发的男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迈步向她走过来,他走到她身边,甚至要将手搭在机械臂上,弯腰就近端详她的脸。
他说道:“好久不见……蕾拉。”
那双青荧的眼睛微微闪烁,有一瞬间,阿黛尔觉得那些光晕中好像有语言——“初次见面,阿黛尔”。
然后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真是难得一见的模样啊。”
他用手遮了遮嘴巴,还是没忍住,笑容从嘴角溢出,满面,连眼角眉梢都是笑:“你怎么倒霉!”
蕾拉与他之间当然从来没有什么彬彬有礼的客套。
以他跟蕾拉的关系,有朝一日看到蕾拉翻车落难,那不光是要幸灾乐祸了,还得哈哈大笑才是。
现在他就笑得很张狂,这种仪态与他平素里的端正矜持毫不相干,但整个人卸下教养包袱的随意与轻松却叫他看上去更为鲜活,他甚至还要强调第二遍:“你也有这么倒霉的时候啊!”
阿黛尔抬头看天花板。
诺兰蹲在他面前,身量颀长,其实是这种姿态都比她矮不了多少。
“多么嚣张的‘暴君’——坑了我多少东西?欠债不还、催债就装死,让我帮忙从不客气,让你帮忙看个小孩都说忙……你是从没想到还有跟我面对面的机会了?”
阿黛尔还没动弹,对方就劈头盖脸一出戏。
拜他所赐,她也琢磨清楚了姐姐跟自己未婚夫的相处方式了。
比起他与总督之间老朋友式的相处,他跟蕾拉这种愿打愿挨的关系更叫人意外吧。
于是她就面无表情吐了一个字:“滚。”
她捏捏手里的袋子,带着一袋没吃完的营养液见久违的未婚夫,这确实是“蕾拉”会干出的事,她姐姐就没跟这家伙讲究过。
不过他说的小孩——是尤利安没错吧,绝对是尤利安吧!
她抬头低头就是不看人,浑身都是一副“打死都不认账”的模样,微妙的心虚劲混着无赖的心态。
“你再骂,”诺兰斜了她一眼,又叹息,“还不是要我来收拾?”
阿黛尔轻嗤一下,又斜眼觑了眼坐在不远处老神在在围观她们的某个总督:“你以为你有多大脸?”
她带着一种预备看他吃瘪的俯视,仿佛他倒霉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就算……你真能交得了赎金,我也不会还的。”
黑蔷薇的家主笑了笑,这回笑就没有促狭的意味了,而是一种温柔、纵容的表情。
任由蕾拉欠债不还,还赶着趟地帮助她,这就不是一点交情可言了,这是极深的情谊。
或许可以说——爱。
他表现出爱,这是最理所应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