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柳不着痕迹地挤开了男人逾矩的手,正想说什么,就见男人扶着门框,好像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站立了似的,无法自控地缓缓跪了下去,同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寒风料峭,他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咳得甚是激烈而无法停止,硬是从喉咙里咳出了血来。鲜红的颜色浇到亮白的雪地上,艳得刺眼。
项翎赶忙上前,轻轻拍他的脊背,试图止咳。那人显然也很想停下,竭力控制,却一声重咳,一口气没缓上来,昏了过去。
“诶!”项翎伸手拍他的脸,“醒醒!”手指触摸的脸颊冰凉,脖颈却是滚烫的。
叫了几声,男人仍旧昏迷不醒。项翎便俯下身去,将男人搀了起来,打算扶进客栈。
“阿翎……”忆柳却柔柔地叫住了她,引她去看外头雪地上的痕迹。
那是男人来路的痕迹,自远及近,长长的一条。看得出来,他是一路扶着能扶的墙壁,径直来到了此处,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脚印。
忆柳看着项翎,语气一如既往又细又柔,声音却是坚定的:“他身负重伤,路都走不动几步,却顶着这样的大雪从那么远的地方特意走到此处,怕不是受谁人指示,对我们有何目的……”说着,他遥遥地望了一眼奉天府的方向,又转过头来,暗示的意味显而易见。
项翎也望着那道脚印。尽管已被风雪遮盖了许多,却仍旧可以看得出,他确实是特意寻来的。毕竟,客栈不远处的墙边堆着大量的杂物,他站立不稳,一路扶墙,交错的脚印竟还硬是绕过了那堆杂物,到达了这里。
若只是寻个暂时的容身之处,他实在不必在这样的天气里,拖着这样的
身体,费这么大的力气。
项翎沉默了一下,而后用力地扶着身上的男人,向客栈里头走去。
“先救人吧。”她说道。
忆柳看着她的背影,摇了下头,无奈得不行。
却倒也未见有何厌烦。
他关上了后门,快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
“你别管了,”春兰用身体挡了挡赤条条的男人,轻推了项翎一下,“你哪儿见过这种腌臜,别污了眼睛。”
“腌臜?”项翎不明就里,“哪里?他不是很脏呀。”
春兰迎着项翎清澈到堪称懵懂的目光,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又道:“你去绞毛巾吧,我来弄他。”
“我来吧。”项翎用水瓢舀水,轻轻冲洗男人的伤口,“我接受过一些基础的医学培训……我是说,我学过一点点医。”说完,项翎低下头,认真地处理伤口,再没有半点分神了。
因为面前的人真的伤得很严重。
穿着衣服已然看得出伤势,脱了衣服竟更加触目惊心。前胸后背,大腿小腿,这人竟没有一寸皮肤是没被鞭伤棍痕所覆盖的。层层叠叠的刑伤仿佛一张大网,将面前的男人裹得密不透风,唯有伤痕交错的些许间隙能够令人窥见其肌肤原本的细腻洁白。
项翎不知道,他们这个物种可以承受这样多的伤口,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他是捱过了多少鞭子,才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他是以怎样的毅力,怎样的情绪,怎样的想法,忍耐着怎样的痛苦,一步一步在漫天风雪之中踽踽独行。
项翎冲干净了他身上的伤口,细致地撒上了药粉,检查他身体的其他位置,而后看到了他隐私的位置。
他的生殖器官没有受损,可是另一个位置……
项翎的呼吸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