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班长顾养民,他是借钱给别人的主,自然不可能去监守自盗,他一脸事不关己的靠在墙边发呆。
“这是谁的?”
保卫科长从一个同学的箱子里翻出了几张粮票,那位同学带着哭腔慌忙解释道:
“我的,这是家里平时给我订饭的。”
孙少平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在擂鼓,他感觉自己甚至听得见心跳的声响,他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布包,五十斤粮票和三十块钱此时就好像是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手指。他完全可以现在就站出来,说这是田润叶给的,但是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孙少平的眼前浮现出田福堂那张阴沉的脸,那个村支书向来瞧不起他们孙家,要是知道润叶姐私下里接济他们,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刁难家里人。
最重要的是这会毁了润叶姐的名声,一个未出嫁的姑娘,私下里给男人钱粮,这在双水村会传成什么样,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
“孙少平,把你的东西都拿出来!”
孙少平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保卫科长的声音像炸雷般响起。全宿舍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手心里全是汗。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最终他还是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布包,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保卫科长的眉毛一挑,伸手一把将布包夺了过去,当众抖落开来,粮票和大团结散落在铺位上,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
“五十斤粮票!”
“还有三十块钱!”
“这不正好是候玉英丢失的数目吗?”
田润生没参与同学们的讨论,他为了给姐姐和孙少平腾说话的空间,下午和同学看电影去了,然后就直接回了学校。他有些震惊的看着孙少平,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赶紧把这件事情告知姐姐。
另一个没说话的是班长顾养民,他虚眯着双眼,注视着这一幕。脸上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从小受的教育和个人涵养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周前候玉英向他借三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的事情历历在目,大家都是同学,再加上他了解候玉英的家境,知道以她家的条件,肯定是不会赖账的,也没多想,就把钱和粮票借了出去。
可是以他对孙少平的了解,这个骨子里带着清高的家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偷鸡摸狗之辈,这里面有什么内情是自己不了解的吗?到底是自己看错了人,还是被候玉英给当成枪使了?
在一九七三年,五十斤粮票和三十块钱失窃,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对比一下在集市上卖假耗子药的王满银就知道了,他都因为投机倒把被拉去劳改了,更何况孙少安涉嫌盗窃他人财物了。
保卫科长一把揪住了孙少安的脖领子,声音冰冷的呵斥道:
“没想到啊,小偷原来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走吧,去教导处把你的问题说清楚!”
被拖出宿舍时,孙少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候玉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宿舍门口。虽然有很多环节想不清楚,可是孙少安却深知这是一场对他精心设计的报复,就只是因为自己背地里嘲笑她那条跛腿,叫她“候瘸子”。
教导处的灯光刺的孙少平眼睛发疼,在他的身边,教导主任、保卫科长、班主任……一张张严厉的面孔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发问,杂乱的声音让他脑瓜子嗡嗡的。
“说!为什么要偷同学的钱和粮票?你不知道那是候玉英借的口粮吗?”
“你知道不知道盗窃他人财物是多么恶劣的行为?”
“平时装的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很清高,没想到居然是个贼骨头!”
每一句质问和嘲讽都像重锤砸在孙少平的心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磨破的鞋尖,突然想起田润叶带他去ge委会大院里吃饭时,他第一次坐沙发时的窘迫;想起田晓霞给他倒茶时,他那无处安放的自卑……
“我……”
孙少平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了。这种时候在外人看来就是人赃并获,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连丙等饭都跟不上溜的穷憨憨,每天只能捡别人的菜汤喝,谁会相信一个这样的穷酸,会得到田家的接济?就算是他们去问田润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受伤害的也还是润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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