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挂着和气的笑跟着与他搭话的人往外走,外面还在下雨,但并不算太大,淅淅沥沥吵得人心烦。
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撑着伞,赶往他们花了一月赶出来的祭祀台———祭祀台周围铺着平整的青石,正中立着一座九米的高台,高台四面没有任何遮拦,风雨正在往其中倒灌,淋湿了木质的建筑。
所有人在离祭台还有九米的位置便停下,以祭台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圈,来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地,宛如朝圣。雨水落在刷了桐油的伞面上,竟像壮美的奏乐。
忽然,乐声停下了———
好像是飞鸟振翅,又好像是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高台之上,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但所有人一抬头,他就在那里。
枸晟心下一沉。
他安排的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地攀上那座四面都没有遮挡的高台。
他在人群中抬起头,却与那高台之上垂眸俯视的神子对上视线———
流光纱制成的月白祭服穿在他身上,即使在这阴雨天中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银色的神秘图腾从眼下攀到额角,空灵之中有种浓重的非人之美,仿佛真的是上苍见不得百姓疾苦,所以有了这个化身。
这个人……比他所安排的人更适合做“神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在心下盘算起来,要给出多大的利益才能打动这个“神子”,让他为他所用。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思量这个了,因为那个“神子”正持续地注视着他。他看到那个“神子”轻轻抬起手,指向他的方向。
———高台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然后……他周围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一直向外退去。
枸晟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低下头,在脚边的积水里,看到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那是一种药物在短时间触到人的皮肤后所形成的反应,看起来吓人,但只要等上一两日就会自行消退。他曾经用这个方法在一个城池里处死了一个名声极好的人,因为那人在城中颇有威望,不打碎他的威望,他就没法掌握这座城池。
所以他让“神子”上身,指认了那人有罪。
这一切,都仿佛是昨日重演。
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子,能够看到别人所犯下的错,然后进行审判吗?
不!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与他搭话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这种药物,必然是那个时候沾染到他身上的!这不是什么神子审判,只是一场有蓄谋的陷害,让他百口莫辩,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