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一番周到的伺候洗漱过后,郭家兄弟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早已在外等候的下人便端着吃食进来了。
这个时候上的饭菜自是朝食、午食两顿并作一顿饭食一并解决了。是以案几上的饭菜既有朝食又有午食。虽端过来的饭菜都少不得自己爱吃的,可不论什么东西,吃多了,总是腻味的,便是不觉腻味,嘴巴就好这一口,唾手可得,来的太过太容易,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当然,不管郭家兄弟腻味不腻味,这么多菜食大半都是进不了二人的肚子,直接扔了的,只是底下的人该准备还是得准备。虽然端午已过,可到底才过了一日,不止街头的端午氛围尚在,渭水河里的龙舟依旧摇的飞快,就连案几上,都少不得各地端午常见的吃法。
粽子什么的便不提了,那些山珍海味往小小的一片粽叶里头塞,又是多年手艺在身的大厨出手,自是再难吃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的。大宛王子指着角落里那张案几上摆着的郭家兄弟这里难得见到的家常菜食,说道:“民间习俗有‘五月五,五黄三白过端午’的说法,说是要吃雄黄酒、黄鱼、黄瓜、黄鳝和咸鸭蛋黄这五黄,以及咸鸭蛋白、茭白、白切肉这三白,除此之外,还要吃一红,诺,就是苋菜。”
看着那精细碟子里摆的家常菜,郭家兄弟点了点头,说道:“这些百姓……还挺会来这一套的,有点意思,不过我等便不吃了,看看就好!”虽然知晓出现在这里的,即便是家常菜,也必然是手艺老道的大厨做的,味道必然不会难吃,那碟子里的家常菜也确实做的精致,可郭家兄弟见了,却是依旧还是没什么胃口。
“这群百姓……也是不容易!手头就这么点银钱,抠抠索索的,好不容易过节,也只能用着手头那点东西变着法子的捣鼓新花样!”郭家二郎抿了口送到唇边的美酒,扫了眼角落里案几上的那些民间菜肴,摇了摇头,说道,“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这些话听在大宛王子耳中一点不意外,是谁说的那生在膏粮锦绣大族的就不知百姓过的苦了?不说那些做事之人了,就连族中的二世祖都是知道的。毕竟有些事,只要不瞎,是个人都能看见。
同世为人,境遇差别确实大的很,难怪外头那么多人眼红了。
百无聊赖的张着嘴,吃着底下的人喂到嘴边的吃食,大宛王子安静的坐在一旁的蒲团之上,待到两人喝了小半碗汤,摇头拒绝了送到唇边的汤勺时,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能开口说正事了,隧道:“那位林少卿还是卖你二人面子的,早上便带着人过来了,看了第一轮龙舟赛便走了,临走前,还特意让我同你打声招呼,叫我向你道谢。”
这话一出,郭家兄弟便对视了一眼,两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真是……又叫母亲说中了,林斐做事果然周全,轻易不让人留下什么话柄。”
对方既给了面子,尤其还是少卿的身份给的面子,郭家兄弟自然不会说什么。当然,若是换个人,便是在观楼一直等到他二人过去,陪着他二人,待到他二人先一步离开再走,两人搞不好也是要背后翻脸的。
大宛王子将两人的心思看的很是清楚,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如同一把钥匙,使之勘破浓雾,突破桎梏的不止有黄汤,还有他。
知晓这件事于郭家兄弟二人而言已算是圆满解决了,遂又说起了两人感兴趣的事——温明棠今日的梳妆打扮。
两人感兴趣的不是温明棠这个人,而是那张脸,他很是清楚,自是知晓该说什么话的。
“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那位温小娘子今日好一番梳妆打扮,真真是能叫我这楼里的百花都黯然失色,”大宛王子说道,拿旁人做比难免会得罪人,如此……自也只有拿自己楼中的舞姬为比了。当然,他二人在意的也不是温明棠那张脸究竟有多美,而是循着那张脸,能让两人对迷途巷深处,那引人深陷迷途的暗娼浮想联翩。
比起那些具体的,生的有多美的脸,不论哪一张都是比不上令两人浮想联翩,看不到的那张脸更美的。
真是最美……不过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隐绰绰,谁能美的过那张自己想象出来的脸呢?
看着两人连连点头,眼神却是飘忽、心不在焉的,大宛王子嘴角翘了翘,眼在笑,里头的眼神却是冷的,他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自己想象出的那张迷途深处的脸探头望去,为了将那浓雾深处隐隐可见的脸看的更清楚些,忍不住迈出了步子,踏进了迷途巷。
看似那日郭家二郎只是带着人去迷途巷走了一圈,而后连停留都不曾停留片刻,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可眼下看来,他的人虽是离开了,魂……却被摄入了那浓雾重重的迷途巷之中。
真正打破桎梏之后,仿佛一窍通而百窍通,即便此时还未看到那位露娘的全部手腕,可他却已隐隐摸到了那手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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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既是想象出来的,比之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让人对着空无一物的白纸想象,还是那本就有几笔绮丽色彩抹于其上的画纸更容易牵引住郭家兄弟这等人身上那情绪的引线。
比之那全然无形,什么都看不到的空想,很快便会让郭家兄弟这等没什么耐心的二世祖犯懒踢到一旁,那若有似无,半遮半掩才会引得郭家兄弟这等人一步步深入。恰似终年环绕迷途巷附近的那一抹遮人眼的雾气一般,露娘显然是深谙此道的。
外人再如何揣摹郭家兄弟的喜好,都不如郭家兄弟自己想象出的来的更合心意的。
所以,露娘以那位盛名在外,能极大满足郭家兄弟这等二世祖攀比、傲气之心的第一美人温夫人的那张脸为底,而后将那张脸藏在迷途巷的浓雾之中,让外人只见得寥寥几笔的轮廓,剩余的,便全数交由了郭家兄弟,由郭家兄弟自己想象出了一张全然衬合自己心意的脸。
又怎会不衬合心意呢?人异想天开的狮子大开口时,常被人骂“真是做梦,梦里什么都有!”梦里的世界不受桎梏,想作甚就作甚,自然便是美,也全然能够够到郭家兄弟想象的极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