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讲武堂。大明万历十一年。五月中。帝党中人,齐聚一堂。一张长条桌子上首,坐着一身戎装的万历皇帝。而两旁。英国公,丰城侯,保定侯等武勋,加上内廷总管冯保,厂卫指挥使沈烈,与右签都御使海瑞,新上任的幕僚长徐渭……十余人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决策机构。此时沈烈坐在下首,环顾左右,看着这大明武勋主导临时中枢小朝廷,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如他所愿。借鉴了大明武宗时期,武宗皇帝一手的策划西苑小朝廷体系,皇帝,厂卫,内廷,武勋抢班夺权。绕过了内阁六部。绕过了官绅集团,而形成的决策形态再一次形成了。而这样的临时中枢,以武人为主的形态也只有在战争,或者王朝戡乱的时期才有可能出现。而这一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诡异的沉寂中。随着十九岁的万历皇帝轻声道:“朕意已诀,将御驾亲征,平叛戡乱,众爱卿……都议一议吧。”话音落。丰城侯,保定侯众武勋便纷纷叫嚷起来。“陛下圣明!”“臣附议。”“附议!”在一干武勋的雀跃中,老成的冯保,新加入帝党的海瑞,徐渭反倒沉默了,都识趣的低下了头。而最兴奋的朱翊钧,便迫不及待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微胖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见的亢奋。“如此……便这样定了!”武勋们立刻便神采飞扬。而此时。沈烈心中十分明白,大明走到了这步田地,这帝党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出征,打仗……打胜仗!用一个接一个的大捷,将这纷乱的天下间,那一颗颗散乱的人心重新凝聚起来,而对于这老朽的大明来说。一次次的明军大捷便是最好的强心针。也是唯一的出路!若胜。则大明重塑武风,明军会顺理成章的迎来一场大整顿,大发展,大换血,而官绅集团就是想蹦跶。那齐楚浙党,东林党,财阀大姓们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琢磨一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厂卫和明军的刀快!而大明将会伴随着明军的一次次胜利,在浴火中重生!而这件事。大明武宗曾经干成了,却遭了歹毒的暗算,后来嘉靖帝想干却没干成,大好局面,却被南方沿海大姓撺掇的倭寇之乱逼得退让了。如今。终于轮到了这万历朝。这静默中。见左右再无反对意见,年轻气盛的朱翊钧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略带着狰狞道:“众爱卿听令!”随着众人赶忙起身,垂手而立。耳边。便传来了天子决然的话音。“吾皇明神武太祖,幼而孤贫,长值兵乱,年二十四方委身行伍,继而收揽天下英才,习练兵法,谋与群雄并驾齐驱。近二十载,乃能得万胜之军,翦除强敌,一统宇内!”“今朕年方十九,虽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可朕……却不能坐视腐儒误国,奸吏弄法,而大厦将倾,生灵涂炭。”“今朕御驾亲征,谨遵太祖明训,愿博采众长,革本朝之弊端,尝祖辈之艰辛,厉兵秣马,虽僻出山林之士,忠贞爱国之士,皆可为朕师。”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却终究是难改固执的少年心性,在旨意里将《皇明祖训》搬了出来,将天下清流,地方赃官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众武勋纷纷应诺。“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亢奋的山呼声中。让这西苑。这讲武堂。瞬间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狂热之中。而后。天子和武勋们便开始了调兵遣将,从京营下属的十团营中抽调三万锐卒,以为前锋。以天子直属三大营,加上锦衣缇骑,总计四万人马为中军。从京畿周边七十几个卫所中,抽调卫所屯田兵,总计五万人马为后军辎重营,护卫粮草军需。再命各地官府,民团,长城沿线各镇沿途接应。如此一来。总计十二万兵马,号称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平推过去。众武勋觉得问题不大。入夜。北镇抚司。灯火通明的官厅中却空无一人。与厅外的厉兵秣马相比,这厅中却反常的安静。如今粮草齐备,兵强马壮。而沈烈将下巴搁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墙上张贴的九边,京畿大幅地图。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他自然心中了然,这所谓的御驾亲征,其实就是一场武装阅兵,如今前线的仗都快被戚帅,李如松二人打完了。那可笑的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而天子率军所到之处……那自然是要搞一场大清洗的!但凡隆庆年间和晋党勾连,投靠的官员,不论是督抚,知府又或者县令,那自然是要通通拿下的。可此时。英宗年间的旧事浮上心头,沈烈和一众武勋开始为了进兵路线发愁起来,那灼灼目光在南线,北线之间游移了起来。从永乐大帝定都燕京之后。从京畿出兵去宣大,便只有这么两条线路。一条是南线。大军出京城向南,走紫荆关,过内长城,通过蔚州便可直抵大同府,而英国公,冯保的意见是走南线。稳妥。万无一失。另一条是北线,自然便是英宗皇帝走的路线,从京城过居庸关,沿着外长城一线的军堡至怀来,土木堡抵达宣府,经天镇,阳和直抵大同。而天子和丰城侯等人,便主张走这条路线。当年英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走?和太监王振并没有一毛钱关系。大明天子亲征,数十万大军,虎狼之师在侧,你竟然连边境线都不敢走,而是跑去了南边,在自己的腹地招摇过市。那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么!一国之君,大明天子,你在害怕什么,你连长城都不敢走一圈,摆明了,是说你害怕长城外的游牧骑兵么?英宗没错。他别无选择。而权阉王振也没祸乱朝政,王振之所以提出走南线,去他的老家蔚州转一圈,便是希望给皇帝一个台阶下。不让英宗冒这个险。事关大明国体,帝王威严,天下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可以退让么?倒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人们,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呢,随着沈烈目光变得幽幽。那嘴角的冷笑便又浮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