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依法立国,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温明裳冷眼一扫,“将军今日身在此,应当知道有些规矩即便冒犯,也不得不守。”“来人,上镣铐。”狱卒禁不住倒抽气,心里直倒苦水说果然传言做不得真。可却畏于这般气势,该做的也只得照办。天子尚且没有定罪,只是一个候审的名头。所以吏胥不愿为一个护国护民的将军上此镣铐,这是折辱,是把一身傲骨扔在地上践踏。他们不忍。这是天子真正畏惧的东西,它们聚沙成塔,汇聚起来的那个东西就叫民心。君舟民水,无人能逆天而行。温明裳知道,所以她才必须演这一出戏,让自己先一步成为众矢之的。唯有如此,不破不立。沉重的铁索系于手脚,洛清河拧着眉抬手动了动,道:“大人还有何见教?”温明裳没立时答话,只漠然地扫了眼那几个狱卒。后者登时会意,战战兢兢地出门退得远远的。窗前的鸟雀已经飞走了。洛清河缓缓松了口气,正要笑笑去擦脸上的残酒,下一瞬就被人捧起了脸。月白的袍子覆住了铁索,温明裳跪在她两腿间,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下来。像是翩跹的蝶,落下来时也一并把自己弄脏了。作者有话说:我还挺喜欢小温主动的这个吻的,有一种破碎感的美(比划感谢在2023-05-0100:30:31~2023-05-0301:3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子呼鱼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展程1个;?谋定水珠划过仰起的脖颈,在狮兽的暗纹瞳眸上濡出一点湿痕。手脚的镣铐随着脊背的绷直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让压抑的呼吸变得更加微不可闻。温明裳维持着捧脸的动作,故意稍稍抬高声音诘问:“下官想问将军,可知箭在弦上,和谈一旦崩裂,雁翎要面对的就不再是北燕一国的兵祸之危。以战止战之法,于民无益,乃下下策。”狱中窄道只容一人行走,她背对着来时路,即便有人唐突闯入,乍一眼看见的也只会是两个模糊交叠的影子。像是上位者钳住了沦为囚徒者的下颌,逼得她进退不得。只有洛清河知道这捧脸的手是半点没用力。她眼睫上似还残着细碎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簌簌抖落。“知道。”洛清河望着她,探指扫去了温明裳脸上沾到的灰,语调平静,“边境久安乃人心所望,我虽为铁骑统帅,却也不会倒行逆施,逆民心而行。若能不起兵戈令得天下安定,卸兵甲、渔樵耕读此一世又何妨?我久居边地,昨夜宴上不佩刀不携外物,大人既奉旨彻查,不去查是否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何苦来此再……”话到最后便低了下去,叫人也不知是不忍再言还是无话可说。“下官信将军心怀社稷。”温明裳忍着指尖触碰后的痒,依旧冷着脸道,“既行事坦荡,天枢与大理寺自会还公道于天下。质子中毒未解,若能醒来,所赠之物经由何人之手一问便知。将军也不必……以如此眼神看待我。”余音竟是有些委屈。洛清河微微后仰,反问:“眼神?昨夜宴上那杯酒之请,不正是大人提的么?何苦今日还有此一言呢?”她深深吸气,又道,“质子生死未卜,萨吉尔却是命丧当场。比起我这个束手就擒的阶下囚,大人不该想想,如何稳住这合谋之局?锁阳关一旦撤军,不但铁蹄南下,西北亦有危局。”“将军仍是觉得此乃燕使自导自演之局,为的乃锁阳关撤军。”温明裳稍退半步,起身背向她朗然道,“但昨夜仵作查验之果已定,箭上确为北燕狼毒无疑。燕使虽自戕于众目睽睽之下,此等诡毒,却岂能由此定论来处?质子若死,那于君乃杀子之仇,于国乃切骨之恨。莫说与之合谋共犯我大梁,就是不撕破脸,都算汗王胸襟开阔。”洛清河眼神一动,倏然抬起头。可质子是假的,北漠在李代桃僵。所以……于国可为恨,但于君没有仇。抑或说,真正令得王庭震怒的死讯不应是质子,而是——萨吉尔。她把腕间铁索扯得胡乱响,顺势寒声道:“是么?可有人想息事宁人,便有人想妄动兵戈,昔日三十六国可成就今日之王庭,明日好事者便不可率部而去么?大人勿忘了,北燕如今国中隐有双主并立之相,一旦北漠有人愤然而去,得益者,会是谁?”温明裳陡然侧身,挑眉道:“有胆魄率众而去者,便会为北燕如今之主俯首吗?将军切莫忘了,若北漠有心,如今北燕早已换了个天地。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