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哦对,是位夫人!是位夫人,您看我这记性……”管家的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因心虚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楚弈登时心凉了半截,微微摇头道:“我在诓你,大伯说的确实是位老爷……其实你们在骗我吧?小结巴根本就没找着,也没有被人领走。”
“哎哟,老爷怎么会骗您呢!那孩子确确实实被人领走了!”管家惶恐地比划着:“就这么凑巧。刚找着那孩子,分家的老爷正好来拜访。瞧那娃娃机灵,就……就要走了。”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不让我见一面就带走吧?”楚弈强忍怒气,抬高声音喊道:“七个了!都是在夜里失踪!我夜里不敢合眼,一直守着,结果总是莫名其妙地睡着,醒来后人就没了。问你们去哪儿了,说辞都大差不离。先说走丢了,又说被人带走了。想去见一见送些东西,又道家有家规,我作为主家少爷不能随意离家。我就是个外室子,哪儿来的这些规矩!”
“楚弈,何事如此喧哗,不成体统。”楚家大伯远远呵斥道。
楚弈微惊:“大伯……我,我就是想见见小结巴。他喜欢的玩具都没拿走……我……”
“楚弈,楚家有楚家的规矩。”大伯面露不悦,走近后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别把外室子这三个字挂在嘴上。你也知道的,大伯没有孩子,一心把你当嫡少爷养,你这么说,多伤大伯的心!”
“大伯……”楚弈局促地低下头,心中说不出是感激还是疑惑:“可我,确实是……”
“傻孩子,不要管旁人怎么说,大伯早就把你当亲生骨肉了。”楚家大伯的语气慈祥又和蔼,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瞪了一下管家。
楚弈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大伯,能不能,让我见他们一眼……就一眼。我就放心了……”
“楚弈,大伯知道你舍不得。但,有父母疼爱终归是件好事,对不对?”楚家大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剩下的三个孩子,大伯也寻了好去处。分家的一位少夫人久未子嗣,想把这三个孩子一并带走悉心抚育。这位少夫人十分贤淑,会养好他们的。”
楚弈大惊失色,使劲儿摇着头:“剩下的三个孩子年纪尚幼,我想让他们在我身边多呆几年……”
“楚弈,你该为他们的前途着想。”楚家大伯掰着手指:“你看,他留在你身边,终究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去了分家,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少爷。等他们长大了,都会高人一等。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是,可是……”楚弈隐隐不安,潜意识里想拒绝,却被接下来的一句话磨灭了愿望。
“大伯已经派人送他们走了。”
“大伯!你说过能养他们的,怎么都送走了!”楚弈痛心,扭头便跑,想把孩子们抢回来。
楚家大伯面色一凛,一把将他扭了回来,按着肩膀厉声道:“楚家这一代枝叶凋零,全看你能不能撑起来了!你若想见他们,等个两三年就到了离家的年纪,何必急于一时!大伯耗费心血培养你,是想让你出人头地。你怎这么不听话!”
楚弈登时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细声细气地回答道:“大伯,您别生气……我……我听话。我……我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好不好……”
“大伯派人给他们送去。你悉心修炼便好。”大伯好声劝着,复指了指正远远眺望的几位门客:“今天你的修行还没做完呢。让他们指点指点你。”
“大伯,我……”楚弈焦急地抬起头想再争辩几分。楚家大伯却无心再听,拂袖便走,不忘扔下一句:
“楚弈,别让大伯失望。更别让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合不上眼。”
一日修行下来,楚弈筋疲力尽,瘫在地上问向几位门客:“为什么只要我炼体,不炼旁的东西?比如剑术。”
“老爷吩咐的。”门客们敷衍地回答道,转身收拾好行李离开了。
楚弈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某个屋子。宽大的房间并排放着十几张床铺,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孩子们曾经用过的被子与枕头整齐地摆放在床头,音容笑貌似是就在眼前。
楚弈默默地蹲在地上,捂着脸落了泪。他始终想不明白大伯为什么非要把孩子们送走,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不好吗?
然而楚家大伯的话到底扎进了他心里。确实,有爹娘疼总比当一辈子的强。他不能太自私,断了大家的前途。
正想着,床底下的一个物件闯入他的眼中,那是小结巴最喜欢的花皮球,被落在床底忘记带走了。
楚弈忙扒出皮球,抱在怀里去寻管家。此时已近深夜,院中燃起了灯篓,照得树影陇陇,屋外罕有人迹。待他跑到偏院管家所住的小屋门前,赫然发现管家正在院中烧着什么东西。火盆里的火焰红彤彤地映在他脸上,在这深更半夜里显得有些骇人。
“唉……你们都走好吧。冤有头债有主,以后可别来找我寻仇……”管家嘀咕着,又往盆中扔了个物件。
楚弈瞪大双眼,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刚刚被扔进火盆里的东西是条黄色的发绳,正是小结巴戴过的!
忽有一阵风吹散云彩,月光大盛,惊得管家缩了缩脖子四下瞻望。楚弈藏在树后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紧盯着地上摊开的一堆东西,手指几乎抠进了自己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