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尝到了咸涩味道,他的情绪才渐渐平稳,声音低了下去,喉中悲泣呜咽,“可惜,程文怡死得太早了,她真的应该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看看她崇拜的晏嘉禾现在是什么可笑的样子。”
“然后……也看看我。”
“谁都不开眼,”傅连庭低喃,“老天爷也不开眼。”
池间一直静静地听着,胸腔剧痛难忍,可仍旧未发一声惊扰他。
他等着对面强忍的哭声慢慢平息,才轻轻说道:“如果文怡姐还在,您想让她看什么呢?看傅家怎么落败吗?”
涉及胜负成败,傅连庭立时止住悲伤和恨意,心下狐疑起来。
他眸光一刹,反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池间说道:“我已经知道文怡姐遇害的原因了,沈家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傅薛程三家的联盟,从而断掉傅家的资金输送。”
“薛家和程家能否继续结盟,目前还不明确,不过我听说昨夜殡仪馆内,并没有程家人出现。那么可否推测程家已经乱作一团,内部无法控制了呢?”
这倒是真的,傅连庭闻言一凛,他能用的人比池间更多,已经收到程向明和程文瑾分歧巨大,无法调和的消息。
程向明在车祸中看到了沈家的实力,想要搭上沈系,而程文瑾则坚决反对。豪门中父子反目是平常事,加之程文怡的死,使得冲突更加激烈,程家的商业版图庞大,争夺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
“是又怎么样?”傅连庭冷笑着发问。
池间缓缓说道:“如果我有办法代替程家,补足缺失的那一份,继续为傅家输送利益呢?”
傅连庭眼珠动了动,见识过他总能转危为安的手段,有些半信半疑,“说说看。”
池间看了晏嘉禾一眼,看到她垂眸坐在尘埃里,明明听见了,似乎也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池间在血泊中伸出手握住她。
他紧盯着晏嘉禾的脸色,一字一句对耳边的手机说道:“我终止了和白石集团的合同,晏嘉禾的公司还在,我要把它重新拆分卖出去,所得的资金代替联盟中程家的那一环,归你们傅家使用。”
晏嘉禾从宝泉山离开的时候,还说过要将公司打包卖给傅连庭,想必她也是同意的。但毕竟那时傅连庭还没有背叛,现在晏嘉禾愿不愿意却不一定了。
所以池间一直握着晏嘉禾的手,只要她有一点打断的意思,他就立刻住口,另换一套计划达到目的。
可是晏嘉禾听了池间的话,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仅仅淡笑了一下,神色寂寥的嘲讽,好像只是觉得不可能办到,而非不同意重新出售。
池间暗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作为条件,我将公司出售的这段时间,傅少要保证晏小姐的安全。而资金回笼后,傅少要保证晏小姐能够顺利出国。”
傅连庭明白过来,有些咬牙切齿,方才暴露的一分可怜之处,转而被可恨之行替代,“晏嘉禾的公司还在?那正好。池间,你以为你和我交易就能有机可乘吗?别说谈拢谈不拢,我压根都不会坐下来谈!我手握权力,完全可以把公司强占过来。”
“不过我倒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还真不一定能弄来这么多钱在我爸爸面前长脸。”
听筒的声音在落满灰尘的房间很清晰,晏嘉禾靠着床沿闭上眼,笑容更深。
池间太天真了,他以为这世上不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总是有内在逻辑可言的吗?他以为他们这些人,是会讲天理的吗?不,他们信权不信理。
谁人不冤,又向何处喊冤,要是真有那种东西,他们早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晏嘉禾动动唇,刚想劝池间算了,熟料一抬头,没看到预想之中他会惊愕受挫的模样,反倒是仍旧清澈温和的一双眼眸。
池间柔声提醒道:“傅少应该明白,权力是调衡,而不是单方面的压制。我们集团最核心的账目,是牢牢握在我们手里的。”
“傅少想要强行接手,我们自然也会反击,短时间内绝对理不顺,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节,何必意气用事,平白浪费时间呢?”
傅连庭沉吟片刻,冷笑道:“你们总有个管事的首席财务吧?我直接收买他就可以了,没什么是我办不到的。”
只要有一点疏漏,池间都不会说出这个计划,因此他自信地微笑起来,“这一点我亲自验证过,严工和我的意志一样,是不会被收买的。”
傅连庭皱起眉头,心下不甘,光听他一面之词不可信,可是这么大的产业,如果出手真的接不过来,被牵制住十分麻烦。
他犹豫着没有声音,池间了然,笑了笑继续说道:“另外,据我所知傅少名下的公司除了在海丰银行被摘牌时期有大额盈利,其余至今都不温不火。即便傅少能拿到我们集团,又打算何时卖出?能卖多少钱呢?”
傅连庭只想堵死晏嘉禾的路,目前对未来还完全没有计划,他心里没有成数,却也不想显露自己的无能,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我没必要和你多说。”
“我已经算过了,三个月…”池间说到这里,到底忍不住,偏头又吐出一腔血,“…咳…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把集团重新拆分卖出,价格预计下调百分之二十,除了赔偿白石26个亿,剩下都用来创造傅家的政绩。”
“我替傅少捉刀担责,贵公司不必亲自冒险。”
白石集团收购是溢价,这个价格可遇不可求,再卖绝对不会高于这个价格,甚至持平都很难做到。
傅连庭沉默了,池间开出的时间和金额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只是尚余心病难平。
在这种静默中,池间藏身的小区楼下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接着刺耳地刹在单元门口,走廊里响起了沉重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