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怡笑了笑,问道:“如果傅家出手了,我们要怎么办呢?”
傅连庭本以为程文怡是要劝晏嘉禾放下池间的,没想到她没有提这件事,惊讶地转过头看她。
不过她俩谁都没理他,晏嘉禾淡淡说道:“傅书记手下比我厉害的人有一堆,这个问题不用我们操心。”
傅连庭连忙说道:“他的是他的,我们又不清楚。”
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二代能和父辈沟通顺畅的,与其说是父母和子女,不如说是上级和下级。上级没有必要向下级汇报工作,而下级必须要揣摩上级的意思。
傅连庭接着说道:“嘉禾,你要是非要坚持留下池间,我爸的意思是,我们傅家也不是不能出手,总归是麻烦点罢了。最近封了海丰,再整垮周家,傅系风光太过,恐怕扎眼睛。他问问你有没有心理准备,不过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此次来,想要除掉池间的想法,其实是他渴望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私心,傅成书倒还没有下死命令。
可是刚才他试探一番,碰壁而返,只能放下了这个想法,重新和晏嘉禾站在同一条线上。
晏嘉禾眸光一闪,金戈铁气森然凛冽,淡淡笑道:“意思是傅系接下来就得让着沈家了,要不然打破平衡,当政肯定得打压,傅家就没可能到那个位置了。问题是都是跟着自己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傅家要让出去哪一块?”
“什么意思?”傅连庭问道。
晏嘉禾愈发静默,像是等待已久的山雨欲来前,令人喘不上气的沉闷,“傅书记的意思,是要让出晏家了。”
她所希求的,或许就快要到来了。
晏嘉禾接着说道:“晏青山在傅沈之间摇摆不定,不是傅也不是沈,反过来就意味着他可以是傅,也可以是沈。诱导沈家对晏家出手,伪装成傅系的损失,恢复平衡。即便不成,沈家对晏家也是他们两家的事,傅系就可以趁机退出此时集中的视线。”
傅连庭这才明白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几许忧虑,“那你呢?”
晏嘉禾把手插在兜里,转了转细长的打火机,“惊雷已落,大雨将至。我?我在旷野平原上。”
若是从晏家最薄弱的小辈开始下手,她和晏嘉乔,首当其冲,前路未卜。
傅连庭和程文怡都沉默起来,他们生来就注定没有平静。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波云诡谲越压越近,无可避免地兜头而来,命势瞬息万变,恐怕懵懂孩提时的些许快乐,都已成奢望,不复再有。
“这件事,我筹谋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对勾心斗角的生活倦怠不已。”晏嘉禾缓缓说道:“傅书记问我有没有心理准备,我当然有,若是上天真的不眷顾我,我也无话可说。”
傅连庭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今日晏嘉禾比他先一步面对这些而已,未来他和沈天为,谁是第一太子,谁是阶下囚,还未可知呢。
程文怡垂眸,明丽的五官即便没什么表情,都十分秾艳,“不论到何种境地,你们身边总还是有我的。”
这句话不知是个保证,还是仅仅是一个愿望。
或许这是傅系唯一的优势,不同于沈系的家族联盟,傅系是由每个人依附起来的,尚且还有些许温暖。
晏嘉禾送走程文怡和傅连庭,转身回到病房。
她的神情凛然有冰雪之色,不甚平和,池间望向她问道:“怎么了?”
晏嘉禾敛了冷意,淡淡笑道:“没什么,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傅书记出手了,周家不日就有说法。这个暑假你想怎么过?我陪你。”
晏嘉禾一边说着,一边从病房供给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坐到池间的床边,从口袋里摸了又摸。
池间抿唇笑了,“你的刀是不是被人收走了?到底怎么了,别说没事,你一慌就找不到东西。”
就像在程家客房她第一次压着自己,起来后就找不到烟和打火机了。他还记得她那个样子,强撑着故作镇定。
晏嘉禾确实隐隐有些心乱,不管曾经拟算过多少次,她都没想过事到临头,她身边会有一个池间。
晏嘉禾从病房配套的餐筒里抽出水果刀,低头削苹果皮,借此稳定情绪,慢慢开口,“等你的伤好了,我教你开车吧,还有游泳。”想了想又补充道:“射击场也要去几次。”
这些都是保命的本领,池间意识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事,缓缓收起笑容,右手捏紧了被角,低低说道:“我会认真学,晏嘉禾,我不会离开你的。”
晏嘉禾将成条的果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把整个苹果塞进池间的手里,淡淡应了一声,“好。”
不过一周多些,周正磊父亲及近亲属滥用职权一案便被立案调查,调查期间所任职务全部免除,犯罪问题及线索移交司法机关依法处理,最终处理结果等待大约一年后的庭审宣判。
这件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曝光出来,仅仅在相关部门的官网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通报,张巷的文章也并没有发表,而是作为目击者材料一起交到法院。
就是这样平常到似乎没有人注意的官员违纪落马,引起的震荡远比外人所见更为深远,这标志着傅沈之争愈演愈烈,背后高层博弈,近乎直白。
第16章依托
晏嘉禾这几日一直在医院病房配套的沙发桌子上远程办公,担心池间休养不好,有些没必要的电话能不接也不接了。
她工作的时候,池间就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心里更加迫切地希望暑假早点过去,能够进入憧憬已久的大学,学习专业的知识去帮助她。
几天后,就是池间出院的日子,伤口还没有长好,但是换药时出血已经不算严重。
手术缝合线用的是第四代胶原蛋白线,这种线会被人体吸收,不必二次拆线,况且晏家也有家庭医生林学忠,并不担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