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要死了,居然还生出幻觉来。
阮柒仿佛会瞬移,在他昏厥倒地之前,从容不迫地将他拦腰捞住。
李无疏脱力地靠在他胸前,无时无刻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是对眼前人寄予了全然的信任,才能如此毫无设防。
“李无疏……”阮柒托住他的脸,缓缓唤他,宛若一声哀叹。
烛光摇曳。
幽蓝蝴蝶栖息在床头。
李无疏悠悠转醒,昏黄灯光掩盖了他脸色的苍白。阮柒正坐在床前为他上药。
他神志方才清醒,便一手抓住对方手腕,一手拽开对方衣领,浑然不像个重伤之人。
阮柒身子一歪,长发从肩头滑落,领口露出锁骨来,那下面有一个朱红色咒印。在李无疏厚重的绷带之下,也有这么一个咒印。
像被盖了个戳。李无疏心里涌起这个幽暗的念头。
阮柒同他短暂对视片刻,将衣领拉正。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李无疏道。
阮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他总是这样寡言,却反教人充满遐想。
他攥住阮柒的手不住发抖,沙哑着道:“如果我死了……”
他不是不畏惧死亡。他还对尘世怀有诸多留恋,守护的人,待续的书,未说的话——但他注定步入一条不归之路,有的话,说出来便是辜负。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师父和李刻霜。”阮柒少见地起了个话头,打断了他。
李无疏一怔:“还……还有别的吗?”
阮柒卷起沾血的伤布,放到一边,隔了一会儿才道:“没了。”
李无疏眨眨眼,又瘫回床上。
阮柒道:“你得手了。”
他是指李无疏今日冒死夺来的九仪宗宗主信物。那是一块色泽明艳灵气充盈的紫色莲花璧,正与李无疏的佩剑“裂冰”并陈于客栈略有些年岁的梨木桌上。
“这才是第一件。”李无疏道。
第一件,就让他九死一生。
“收手吧。”
李无疏深深看向阮柒:“你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收手,等同认输,按照誓约,他将死于阮柒剑下,不论如何发生,阮柒愿意或是不愿。而这就是天道因果的玄妙之处,即便是阮柒也不能例外。
“为什么,李无疏?”
为什么要立下如此毒誓?为什么要与道门为敌,不留退路?
“当然是为复仇。我既然背负了这样的罪名,自要把罪行补上,不能白白被人诬陷。道门正统……”李无疏嗤笑道,“好像作风也并不如何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