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晋王起兵失败、圈禁于府,晋王府上下便战战兢兢、谨小慎微,虽然陛下宽厚仁爱既往不咎,可晋王以及府中上下又怎能当做那些事没发生过?
陛下固然宽厚,念及手足之情不予追究,可朝堂上下盯着晋王的眼睛不知有多少,以往可以放过,但若是以后被揪住把柄,谁还能保证晋王安然无恙?
一旦晋王被落实谋逆之罪,阖府上下都将遭受牵连,谁也活不了。。。。。。
而如今,除去那依旧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之外,更多了几分悲伤、凄凉。
陛下准许诸王就藩于外,封邦建国之时,阖府上下虽然极力忍耐,却各个满心欢喜,只觉得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只要跟着殿下去往封国,岂不鸡犬升天?
封国之主虽然与大唐皇帝相比天壤之别,但是对于府中这些仆从,内侍、禁卫、宫女们来说差别并不大,即便晋王谋逆成功,当了皇帝,他们这些人所能享受的也极其有限,总不能区区一个管事便去往六部当差吧?
狐假虎威、颐指气使,大抵也就这样了。
所以在这些人眼中,晋王到底是做大唐皇帝还是封国之主实则差距不大,只要是在晋王做主的地方,大家便足以享受荣华富贵。
然而等到殿下向陛下自请封邦“天南之岛”,阖府上下全都惜了。
“天南之岛”?
“罗娑斯”?
那是什么地方?!
晋王府上下再也忍不住了,赶紧四下打探,等到知晓“天南之岛”的具体情况,用一句“如遭雷噬”才能形容上上下下之心情,都认为晋王殿下大抵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自我放逐了,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或者,是陛下暗中施加压力,逼得晋王不得不去往那等南天之尽头?
毕竟谋逆造反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是死路一条,唯独陛下对晋王施与宽仁、既往不咎,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是否有可能陛下如此只是做给天下人看,谋求一个“宽厚仁爱”之美名,实则心底里的怒火一直藏着,如今借由“封邦建国”之机会将晋王贬谪天南荒岛,或是自生自灭,或是暗中下手。。。。。。
无论晋王何等方式薨逝,他们这些人必须阖家跟随晋王前往封国之人,哪一个能活?
绝望的气息笼罩整个晋王府。
。。。。。。
婴孩的啼哭在晋王府后宅响起,好一阵不曾停歇,几个奶嬷嬷赶紧轻手轻脚的进入卧房,将两个抱着襁褓的婴孩抱起,一边安抚,一边解开衣襟喂食。
好不容易将两个婴孩的哭声安抚住。。。。。
外间,李治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两眼愣愣的望着窗外,对婴孩的啼哭置若罔闻。
一旁,晋王妃王氏欲言又止,踟蹰良久,才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何必自讨苦吃呢?似魏王那般就近寻一处海岛封邦建国倒也不错,起码离着大唐近一些,安全上有保障。如今去往那天南之岛路途遥远不说,其地烟瘴遍
布、荒凉贫瘠,我们或许受得住,但两个孩子怕是挺不住………………”
虽是深宅妇人,却也知航海之辛苦,由大唐前往天南岛路途迢迢何止万里?于大海之上动辄航行数日不见陆地,各种疾病是最大的危险,健壮的兵卒都未必受得住,何况襁褓之内的孩童?
即便顺利抵达天南之岛,那处荒凉贫瘠之蛮荒又岂是宜居之处?
届时疫病孳生,野兽横行,怕是活不下来几个人。。。。。。。。
而东海之外除去倭国,尚有吕宋、林邑、三佛齐、“武岛”、“晋阳公主岛”等等海岛,岂不是比那“天南之岛”强得多?
李治回过神,听着王氏的埋怨,哼了一声道:“妇人之见!”
抬头见到王氏面色苍白、神情憔悴,许是觉得自己决定拖累家人跟着一并吃苦且要承担巨大风险,语气便软和了一些,解释道:“魏王可以偏安于倭岛,甚至四哥,五哥他们都能在东海、南海之处安置,但唯独我不行。”
王氏不解:“殿下是担心陛下暗中下手吗?”
如今朝堂之上、市井之间多有传言,说是陛下对晋王以往之谋逆依旧怀恨在心,只是为了彰显“手足情深”“宽厚仁爱”而隐忍不发,一旦晋王出海,必将清算旧账。
李治摇摇头,神情郁郁:“我知晓陛下之性格,既然已经有了我来彰显他的‘仁恕之道”,断无悔改之理。时至今日,皇位早已稳如泰山,我之生死对他并无威胁,与其斩草除根,何如宽仁示人?”
“那是何人欲害殿下性命?”
“陛下皇位虽稳,宗室里那些人动摇不得,却未必愿意看着陛下的威望日甚一日,甚至经营出‘仁爱之名望。而想要打碎陛下经营出来的这些,最好的办法便是朝我下刀。。。。。。正如你所言,只要我暴卒而亡,必将引起天下舆论
纷纭,陛下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