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坐在草堆之上,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和寺庙内的烛光交融在一起,漫洒到了清寂的脸上,让他本就俊逸非凡的五官多了几分清冷的沉静感。 他闭着眼睛打着坐,双手合十,深褐色的佛珠挂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一颗一颗的被缓缓拨动。 他的手指十分好看,白皙纤长,骨骼分明,拨动佛珠的时候,比那些教坊里弹琴的公子所精心呵护的手还要漂亮。 破旧的窗户之外,嗖嗖的冷风吹动着树木拍打在寺庙的墙上,发出了呲啦呲啦的声响。这些声音传进寺庙内,和清寂身上那种仿佛不被世俗搅扰的安静相比,完全是两种极端。 付臻红好整以暇的站在距离清寂一米开外的位置,就这么盯着清寂看了几秒后,突然迈开了脚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走到了清寂面前,然后蹲下身,目光与清寂的目光平视。 面对付臻红突然的靠近,清寂并没有睁开眼睛,他自然是感知到了付臻红与他拉近的距离,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他更专注于自己的打坐诵经。 付臻红原本并不打算做什么,但是此刻见清寂这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反而起了几分戏耍的心思。 他作为日月神教的教主,喜怒肆意,皆不隐藏,活得狂放不羁,想做什么便会去做什么,甚少去顾忌其它。 就想此刻,清寂越是漠视他,付臻红就越是想打破清寂的这份专注。 付臻红勾了勾唇角,将位置移到清寂的左侧,“和尚……”付臻红看着清寂侧脸的轮廓,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太无聊了,我们来聊聊天。” 付臻红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清寂的神情不变,仿佛听到了付臻红的话,又仿佛没有听到,他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或者表示。 付臻红挑了挑眉,将脸凑向了清寂,双唇几乎快要贴到清寂的耳朵,“和尚?”付臻红又喊了一声。而这次,由于他的唇靠得太近,说话间喷洒出来的热气漫到了清寂的耳根。付臻红看到清寂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那原本拨动佛珠的手也停滞了一瞬。 但清寂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也依旧没有回应付臻红什么,看样子是打算将付臻红无视到底。 有些意思…… 付臻红笑了起来,低低缓缓的笑声在这四面都有些漏风的寺庙里,在微凉的夜色之下,透出了一种扰人心神的清魅感。 “和尚,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是想做些什么来让你破防。”付臻红毫不避讳的说道。 他这一句话音落下之后,一直闭着眼睛的清寂睁开了眼眸,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人与人的安全距离,在对上对方眼睛的这一刹那间,清寂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一下。 视线中的这张脸很平凡普通,但是一双眼睛却如同漩涡一样,吸引着人的目光。 付臻红的睫毛长而浓密,却并不十分卷翘,而是直直的垂在眼睑,在有些昏暗的光晕之下,如墨的眼睫便在眸子里落下了一片深邃的阴影。 明明眼中没有泛出任何涟漪,却仿佛能将与他目光对视的人吸入进寒潭深处。 清寂拨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东方教主,请自重。” 付臻红一听,却瞬间笑得更欢了:“怎么?不继续称呼我为施主了?”他说着,将脸上的面具撕下,露出了原本的容颜。 付臻红在这个世界的五官是一种充满着攻击性的明艳,眉宇之间的英气和久居上位的霸气让他这张脸多了几分侵略性,漂亮得让人心生压迫,却又直击人心深处,让让不舍的移开目光。 清寂的视线微微偏移,错开了与付臻红对视的视线,语气沉稳的说道:“少林与日月神教泾渭分明,东方教主注意言行。” “泾渭分明?”付臻红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干脆就这么坐到了清寂的身边,饶有兴趣的说道:“和尚,到底是泾渭分明,还是互为敌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清寂道:“既然东方教主将局势看得明白,为何还要跟着贫僧?” 付臻红反问:“所以和尚你打算与作为敌人的我动手吗?” 清寂道:“贫僧只希望东方教主能注意言行。” 付臻红闻言,嗤笑一声,故意为难清寂,“那我若是不呢,你待如何?” 清寂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说道:“东方教主这一路跟随贫僧,想来应该是与钰王达成了某种交易。”他顿了一下:“贫僧一贫如洗,并没有东方教主想要的东西。” 付臻红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的一定是某样东西?”说到这,付臻红不等清寂回答,就又接着说道:“我就不能图谋你这个人吗……” 最后这一句,付臻红说得暧昧不明,放低的声音更是平添了几分缱绻,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搭在了清寂的肩膀上,就像是在代州湖石拱桥上一般。 但是又有些不同的,因为那个时候,周围还有其他人,而现在,整个寺庙内,除了付臻红和清寂之外,就没有 这一晚,清寂在这破败的寺庙内打了一整晚坐,第二日一早,天幕刚刚泛白,清寂便准备动身赶路。 他将佛像前的烛台收拾好,见同他待了一夜的东方不败打算继续跟着自己,便出言道:“东方教主,你与贫僧的道不同,又何苦浪费时间。” 付臻红意味不明的说道:“和尚,你又怎知我们的道不同?” 清寂轻轻摇头道:“东方教主想要图谋的东西,贫僧这里没有。”说完,清寂便绕开了付臻红,往门外走去。 付臻红盯着清寂的背影看了几秒,微微挑了挑眉,抬脚跟了上去。 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清寂顿了一下,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抹无奈。不过在这份无奈情绪的背后,他的眸子深处却似乎又闪过了另一种隐秘的情绪,像说不清道不明的几分欢喜。 清寂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会有这般矛盾的心绪。所以几乎是本能的,他将那份隐约的欢喜压在了深处,让其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消散。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东方教主,是打算一直跟着贫僧?” “是。”付臻红微微一笑,说道,“和尚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他说得随意,语气里也是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而他脸上的这一抹浅笑又实在太过明艳,在清晨第一缕光晕的漫洒下,有一种令人沉醉的惊艳。 清寂转回头,没有再说话。 清晨的露水还有些重,因为繁茂树木的遮蔽,阳光还未完全照耀到这片荒山,清寂行走在山林间,身上的僧衣也被支出来的树叶上的露水打湿。 付臻红跟在清寂的身后,就像昨夜一样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他的脸上没有再戴人皮面具,而依旧露出的是他原本的容颜。 昨夜在寺庙内,清寂虽然是打坐了一整晚,但是付臻红却是有闭眼休息,虽然没有真正入睡,但也算是歇息休整。 平日里付臻红的衣食起居都是由陈煜负责的,陈煜不在的时候,就是诗诗,他不在意小节,也不追求过分细节,没人侍奉的时候,衣衫这些只要穿上就好,至于是不是有些松散和凌乱,付臻红并不在意。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付臻红的衣衫与清寂的相比,就像是两个极端。清寂的僧衣干净,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十分得体的穿在身上。而付臻红的衣衫,经过了一夜的睡压变得有些凌乱,腰带也有些松散。 相比于清寂沉稳精神的行路,跟在清寂身后的付臻红则是一副懒懒散散的状态。 清寂没有说去哪里。 付臻红也没有问。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和山林间的鸟鸣声。 因为是荒山,所以周围的野草很深,树木的枝丫也肆意的生长,清寂走路的时候有注意避开这些有些锋锐的枝条,但是付臻红走起来却没有在意这些,以至于等两人走了才一半的时候,付臻红衣衫的衣袖和肩膀处都被枝丫割破了。 此时,已经是未时过半,正是太阳炽热之时,不过因为树木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所以斑驳之后的光晕照在付臻红身上后,并没有灼人之感。 清寂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然后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将周围的杂草清理完之后,坐到了一块凸起来的石头上,接着拿出了包袱里的干粮和水壶。 干粮是几个巴掌大的面饼,用干净的白布包裹着。清寂拿出了两个,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却是将其中一个面饼递给了坐在他身旁的付臻红。 付臻红看着这面饼,没接。 这面饼看起来有些硬,想来也是,放了至少有一天一夜,口感自然不会好。虽然付臻红是打算这一路都跟着清寂,但是却没打算委屈自己跟着清寂吃这种在他看来实在算是又硬又干的食物。 “和尚,这素面饼,你自己留着。”付臻红说完,便站起身,往右边的草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