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尚强硬将她拉走,最后不自禁看了眼红衣女子。她依旧安静的坐在池边,某一瞬竟也风雪满肩,宛若白头。将余灵放在一边,余尚依旧垂眉沉思。这段时间,稚奴每次回来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找一个地方发呆。而且,她避人的心思越来越重,眉宇也越来越疲惫,就像耗干了全身气力,回到家就再无什么说话的力气一样。余尚一时也有些茫然了。她们是对的吗?可是她们是为了稚奴好。天家无情,她们早就看明白了,代侯这样都耻辱,有一个就够了。如果稚奴也……那她们真的没脸见人了。可是……稚奴真的没事吗?余尚心里泛起一抹隐忧。但是想到什么,她又狠了狠心。稚奴的心性,是极为坚韧的,现在虽然颓靡,但是等时日久了,应该就好了。“禀报家主,天子相招。”“我知道了。”余殊换了身衣服,抬头看了眼天色,准备进宫。刚至西门,还未进宫,便看见了肖谌已经等在路边。看着她紧张的神色,余殊颇有些好笑。她倒是不晓得,原来她在属下眼里居然那么脆弱,从事情爆出,她出门必会被跟着,生怕被人劫持了一样。也不想想,江枫真想做什么,岂是她们能阻挡的?当年崇德继位前不过一个宗室,无威无望,少不更事,一旦登临大位,不照样折腾的天下苦不堪言。江枫的基础比崇德好千万倍不止,麾下文武昭昭,这般谨小慎微,其实并无必要。不管她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该来的总躲不掉的。天子地位稳固,执天下权柄,即使现在的形势再纷腾百倍,也动摇不了她丝毫,就像高祖一样。若非改朝换代,谁敢说高祖一句不是?不还是雄才伟略,深明大义。江枫的天下总不会比高祖还短吧?余殊放空视线,无视了沿路而来的眼光窃语,缓步踏入宫中。现在一切都只是开始,就连代侯的心性都能撑得住,更何况是她。余殊唇角微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信步转向武场。她从来就没有路。只要此事被爆出,不管怎么选择,她都绝无前路。谁在乎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谁在乎她到底成不成婚。成婚又如何。不成又如何。一个身怀污点的人,永远都会身怀污点,为世人所不容。天子永远是天子,是光茫下最荣盛的存在,无数人愿意为王前驱,铲除掉她这个污点。大臣连崇德都能忍,江枫这才哪到哪。天子是永远不会错的,就算错一时,也定然是小人作祟。比如,她。现在不过是没反应过来罢了,待形势延展,想来很快就会出现第一个请诛妖孽的,江枫表现的越不愿,想杀她的人就越多。后宫尚且不得干政,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前朝有一个这样的人呢。皇后,嗤。她什么时候想当皇后了?她跟江枫说过无数次,无数次,她一次都没听到耳里。她想要的不过是安稳。安安稳稳的做事,安安稳稳的忠君,在此之上稍微做一下情人。这就是她的前路了。可惜江枫不给。就算她们真的成婚了又如何?那些年因为帝王荣宠而被前朝请求诛杀的宠妃们,哪个不是天子光明正大迎娶进宫的?她凭什么认为她这样先天不足的人,能坐稳皇后,还能让百官承认呢?当年代侯虽然没有名分,可她当年最盛时,被高祖楼在怀里上朝,享受百官叩首朝拜。论名位,她何尝差过?功绩,她享誉天下,战功彪炳;身份,她以太尉总督天下武事;帝心,高祖对她真心一片,呵护有加。结果呢?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片盛赞中被逐出宫城,苦求而不得入,最终只能自刎而死。她总是不明白。不明白江枫到底想要什么?她凭什么觉得她们有名分就够了?她凭什么觉得她能永远护住她?区区皇后名分有什么用?她们就算成婚了又能如何?她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一个皇后的名分会让她失去什么?她从手握重军的将军,变成一个除了身份一文不名的后宫玩物?她凭什么觉得她会愿意呢?她明明说了很多很多很多遍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听一下呢?放弃,呵,放弃的好。转至武场,在出现的一瞬间,余殊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就连李清明正在操练的禁军,也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她。看她什么呢?看她明明是个将军,却勾引天子,不行正道。她可真是个笑话。余殊笑的愈发温柔,随意的朝同僚们点了点头,坐在了一边,安静不发一言。随着李清明的呵斥,训练中的禁军陆续收回目光,专心训练。余殊继续发呆。她的结局会是什么呢?若按她的计划,安安静静的成婚,王旭是天阉,也自有心爱之人,她立阿澜为世子,就能专心与江枫在一起。即使之后有所暴露,她也有足够的底气去抗衡。而现在……她先一步背上了这个名声,即使成了婚,也再无用处。更何况,江枫还说,她已经放弃她了。放弃了。她甚至还觉得她会造反……呵。当年高祖疑过代侯会造反吗?余殊想至乐处不禁拍腿而笑,引得无数人望来。李清明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她突然点人,“薄淮杨,上来。”薄淮杨刚好在看余殊,闻言一脸茫然,但还是上去了。“我们切磋一下。”薄淮杨:“???”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可惜的是,不等薄淮杨反应,李清明已经化身一阵风消失在场中。她脸色阴冷如阎罗,只看看就让人胆寒。余殊抽空抬眸,然后无趣的收回眼神。李清明对她的信任又清零了。而李清明的态度,往往就是江枫的态度。平日里李清明信任她,就会将江枫的重任放心的转交给她,让她累死累活,李清明自己在宫里陪江枫。而当她不再信任,就会自己出手,收复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