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氏开设的酒楼,说正经也算正经。不过当男人要了间包厢之
后,伙计便很“热心肠”地领了个歌女进来。
“您一个人喝酒多孤单啊,叫她给您弹琴唱曲儿,解解闷也是好的。”
歌女向他行礼。
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神都没给一个,就当这两人不存在。然而伙计不识趣,看他这态度,以为这公子哥是同意了,于是给歌女使了个眼色,把她一人留下,自己眉开眼笑地退下了。
还不忘把门关上。
男人这时才抬眼。
“你怎么还在这儿?”
“奴家来伺候公子……”
“不必。”他声音冷淡,“退下。”
“奴家会唱曲,会弹琵琶,公子您行行好,您要是把我赶出去,掌柜又要罚我了。”
歌女掉起眼泪,声音楚楚可怜,那样子真是惹人怜惜。但凡是个有情人,此时都免不得动了恻隐之心。
男人面无表情。
歌女的啜泣声让他厌烦。
“安静。”他示意歌女坐下,“弹吧,随便什么曲子。”
他只对歌女说了这一句话,接着便自斟自酌,不再理会她。
不要下酒菜,只单喝酒,这样很容易醉。然而歌女的琵琶已经弹到第三支曲子,这公子哥仍没有半分醉意。他一盏一盏地喝,很快将摆放整齐的酒坛子喝干了。
“……”
他闭上眼睛。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
恐?恐什么?
男人睁开眼。
他的手攥成一团,又缓缓展开——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年轻,
不带有一丝痕迹。
理应如此,可是现在,他的手心长出了一层薄茧。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不仅如此,他发现这具躯体正在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走向衰亡。他的容貌极为年轻,然而空有一副皮囊。这些年过去,他一直用法力维持。这套躯壳的实际年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只是看着年轻罢了。
但他其实也没必要如此纠结,猴子而已,一套骨肉皮,舍弃又如何?
可是不甘心。
终究是有些醉了,他抬起头,目光无意中瞥向某处,发现那本应该在那处的歌女换成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抹鬼影抱着琵琶,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照镜子。
他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如今还装模作样做什么?你舍弃得掉吗?”他抛下这句话,又似受蛊惑一般正襟危坐自言自语:“时机已到。”
“什么时机已到?”
“机缘已至。”
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吓到了歌女。琵琶声停了,男人的眼神渐渐清明,看清了眼前之人。
歌女神色慌乱,像是撞破了什么秘密。
“……你方才可有听到我说什么?”